第153章
*<br />
蔺清昼重新到那间种满了梨树的宅子，一抬头就看到那颗最高的梨树被人修建过，原先自由疯长的枝桠打掉了一些残枝，像一顶蓬松的伞状帽冠。<br />
他请人通传时往里扫去一眼，原本遍地如雪的梨花已经扫尽，沿着园囿在土壤上厚薄均匀地铺了一层，好像宫廷里的白玉石阶。<br />
梨树之间拉了几根晾衣绳，上面还搭着几件湿漉漉的衣裳和帕子，滴下的水都被覆着落英的土壤吸收，是那些市井布衣守着流年精细打算着过日子的普通日常。<br />
过日子？<br />
蔺清昼听到那句早已预料到的“她不便见人”，脑子却迟迟没有做出反应。<br />
他还站在门口眺望内里，看到一小方块一小方块分门别类的干药材晒在摊了薄布的地上，四角都用砖块压住。风息驯服，只带来梨花的幽远清香和空气中微弱的一息皂角水气。<br />
难怪！他忽而大悟，难怪赵忱临前日忽然问起附近哪里有砖块和灰浆之类的东西。<br />
灰浆？他往另一边看去，果然见到上次来时根本没有出现过的一架简易新秋千，上边的横杆还绑了两个扫晴娘，粗糙的针脚配上格外精细的画技，分别是谁做的一眼就清。<br />
扫晴娘正瞪着圆滚滚的眼睛对着那些药材，像是两个盼晴日的胖头监工，兢兢业业，唯恐一场雨将地上的心血浇个透心凉。<br />
处处是清隽安宁的生活气息，如梦境一般娟好，都是温柔和期盼，聚拢是烟火，摊开是人间，不过如此。<br />
赵忱临再晚都执意要回来，原来是这样。<br />
就像盛夏时碧绿生翠的一柄荷叶，在所有灰白无趣、循而往始的重复中惊鸿一瞥，日子庸俗平常，可她如细碎鎏金阳光，慷慨洒落其上。<br />
他因此爱上人间。<br />
蔺清昼耳边虚虚地响起了好几次“蔺相？”，他置若罔闻，只在心中将一圈圈波荡开去的水纹死死拦住，拼命想要它变回原先古井无波的深井。<br />
他没能拦住，越是收紧，水越是从指缝中徐徐泄去，最后什么也没剩下。<br />
“我要见公主。”他说，“你们拦我，就是在推她赴死。”<br />
身后的扈从纷纷拔剑，知晓今日是要强闯了。蔺清昼沉着眉宇，赵忱临这几日身边从没出现青麾和衡盏，他便知道这左臂右膀定是留给了嵇令颐护她安好，这些人在身边，能不能闯进去还不好说。<br />
可是意料之外的是宅院中的护卫并不能干，起码绝不是暗卫的水准。<br />
他也没见到那两位暗卫。<br />
蔺清昼带人进了院子，见身后的扈从先行急急鱼贯上前，严厉斥了句：“都仔细脚下，别把地上的药弄乱了。”<br />
一群人急刹脚步，规规矩矩，蔺清昼先往飘着香气的庖厨走去，算算时间，嵇令颐也该备好午膳命人送去了。<br />
他是第一次入庖厨，迎面而来是酥脆的烧鹅香气，还有酸甜气息的梅子酱。蔺清昼扫顾一圈，愕然发现里头只有两个厨娘，嵇令颐连个影子都没有。<br />
“嵇姑娘人呢？”他才问完，目光就钉在一旁巨大的宣纸上，上面潇潇洒洒地写了今日菜谱，还特意将其中关键提味步骤也一并写出来了。<br />
脑子中忽然一闪而过，蔺清昼背对着扈从命人搜查全院，可他面色晦暗难言，几乎能确定嵇令颐一定不在这里。<br />
赵忱临日日炫耀，实则这些东西并不出自她手，她只是写了菜谱，而他是在为她打掩护。<br />
她能去哪儿？她要做什么？<br />
院子里的人都是一问三不知，扈从也来汇报称房内无人，只是看行装都在，应该没有走远。<br />
蔺清昼沉默不语，忽而注意到今日有个菜是巴楚菇拌凉笋，他眉心一跳，踩进油盐酱醋的地方，伸手掐了掐那巴楚菇。<br />
鲜嫩多汁，饱满回弹，不是干后泡水的，而是新鲜采摘的。
蔺清昼重新到那间种满了梨树的宅子，一抬头就看到那颗最高的梨树被人修建过，原先自由疯长的枝桠打掉了一些残枝，像一顶蓬松的伞状帽冠。<br />
他请人通传时往里扫去一眼，原本遍地如雪的梨花已经扫尽，沿着园囿在土壤上厚薄均匀地铺了一层，好像宫廷里的白玉石阶。<br />
梨树之间拉了几根晾衣绳，上面还搭着几件湿漉漉的衣裳和帕子，滴下的水都被覆着落英的土壤吸收，是那些市井布衣守着流年精细打算着过日子的普通日常。<br />
过日子？<br />
蔺清昼听到那句早已预料到的“她不便见人”，脑子却迟迟没有做出反应。<br />
他还站在门口眺望内里，看到一小方块一小方块分门别类的干药材晒在摊了薄布的地上，四角都用砖块压住。风息驯服，只带来梨花的幽远清香和空气中微弱的一息皂角水气。<br />
难怪！他忽而大悟，难怪赵忱临前日忽然问起附近哪里有砖块和灰浆之类的东西。<br />
灰浆？他往另一边看去，果然见到上次来时根本没有出现过的一架简易新秋千，上边的横杆还绑了两个扫晴娘，粗糙的针脚配上格外精细的画技，分别是谁做的一眼就清。<br />
扫晴娘正瞪着圆滚滚的眼睛对着那些药材，像是两个盼晴日的胖头监工，兢兢业业，唯恐一场雨将地上的心血浇个透心凉。<br />
处处是清隽安宁的生活气息，如梦境一般娟好，都是温柔和期盼，聚拢是烟火，摊开是人间，不过如此。<br />
赵忱临再晚都执意要回来，原来是这样。<br />
就像盛夏时碧绿生翠的一柄荷叶，在所有灰白无趣、循而往始的重复中惊鸿一瞥，日子庸俗平常，可她如细碎鎏金阳光，慷慨洒落其上。<br />
他因此爱上人间。<br />
蔺清昼耳边虚虚地响起了好几次“蔺相？”，他置若罔闻，只在心中将一圈圈波荡开去的水纹死死拦住，拼命想要它变回原先古井无波的深井。<br />
他没能拦住，越是收紧，水越是从指缝中徐徐泄去，最后什么也没剩下。<br />
“我要见公主。”他说，“你们拦我，就是在推她赴死。”<br />
身后的扈从纷纷拔剑，知晓今日是要强闯了。蔺清昼沉着眉宇，赵忱临这几日身边从没出现青麾和衡盏，他便知道这左臂右膀定是留给了嵇令颐护她安好，这些人在身边，能不能闯进去还不好说。<br />
可是意料之外的是宅院中的护卫并不能干，起码绝不是暗卫的水准。<br />
他也没见到那两位暗卫。<br />
蔺清昼带人进了院子，见身后的扈从先行急急鱼贯上前，严厉斥了句：“都仔细脚下，别把地上的药弄乱了。”<br />
一群人急刹脚步，规规矩矩，蔺清昼先往飘着香气的庖厨走去，算算时间，嵇令颐也该备好午膳命人送去了。<br />
他是第一次入庖厨，迎面而来是酥脆的烧鹅香气，还有酸甜气息的梅子酱。蔺清昼扫顾一圈，愕然发现里头只有两个厨娘，嵇令颐连个影子都没有。<br />
“嵇姑娘人呢？”他才问完，目光就钉在一旁巨大的宣纸上，上面潇潇洒洒地写了今日菜谱，还特意将其中关键提味步骤也一并写出来了。<br />
脑子中忽然一闪而过，蔺清昼背对着扈从命人搜查全院，可他面色晦暗难言，几乎能确定嵇令颐一定不在这里。<br />
赵忱临日日炫耀，实则这些东西并不出自她手，她只是写了菜谱，而他是在为她打掩护。<br />
她能去哪儿？她要做什么？<br />
院子里的人都是一问三不知，扈从也来汇报称房内无人，只是看行装都在，应该没有走远。<br />
蔺清昼沉默不语，忽而注意到今日有个菜是巴楚菇拌凉笋，他眉心一跳，踩进油盐酱醋的地方，伸手掐了掐那巴楚菇。<br />
鲜嫩多汁，饱满回弹，不是干后泡水的，而是新鲜采摘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