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与陆道莲长着肖似的脸, 岂能没人不知他们的干系，同样是汉幽帝的子嗣, 陆道莲做了太子，他如今离封王也不远了。<br />
只是狭路相逢，晏子渊孤身一人不带女眷，与一双璧人相比，寂寥许多。<br />
他看着宝嫣的眼神，充满遗憾和自以为是的多情，对陆道莲又满是嫉妒怨憎，趁着还没到殿宇内，他低声告诫道：“我早说过，你们二人没有好结果的，你应该把她送出宫去。他才不会有什么成人之美的心思……”<br />
宝嫣因他突如其来的话，面露迷茫，不知道晏子渊说的“他”指的是谁。<br />
他好像知道些什么内情，却不愿详细透露，陆道莲看上去神色很冷，从晏子渊出现起，他便有所不悦。<br />
他冷冷睇着他，站在了宝嫣身前，挡住晏子渊朝她望过去的目光，“你若实在学不会说些好听的，那就闭嘴。”<br />
晏子渊视线被遮，入眼是如清风明月般，虚伪又冷漠的陆道莲，自知敌不过，与他势力又相差甚远，即使再不甘愿，也只能哼一声后，默默退开。<br />
宫宴上，宝嫣与陆道莲分开而坐。<br />
再次见到那些宫妃，兴许是对上次殿里发生的事心有余悸，被吓得魂飞胆丧的她们一看宝嫣过来，多数都很安分，有的阴影实在过大，想到碗里游动的恶心水蛭，禁不住捂嘴作呕起来。<br />
期间梁美人和清晖公主更阴恻恻地朝宝嫣怒瞪一眼，接着各自挪开带有恨意的眼神。<br />
而在这种怪异的气氛中，宝嫣身边竟然还有妃子主动和她搭话。<br />
“是苏女郎吧？家父在朝中与令尊是同僚……”<br />
后宫之后，也有上回不曾参与梁美人主办的宴会的妃子，有的大概是闻到先机，察觉不对躲了过去，有的便是与她们不和的，不屑同流合污。<br />
如今受太子委托，对未来太子妃照拂一二。<br />
此种好事倒没有人真的拒绝，谁都看得出来太子重视未来太子妃，她肚里又怀着皇嗣，与宝嫣交好，便是与太子交好。<br />
宫妃里头，也不都是蠢人。<br />
预想中的冷遇没有出现，宝嫣听到是陆道莲让她们照顾自己的，下意识就去诸多身影里找寻陆道莲的影子。<br />
他的座位很好找，在前排，宝嫣一眼与他对上目光，那一刻仿佛心有灵犀，原来他也不放心自己，时刻关注着这边。<br />
否则怎么能在她张望过去时，瞬间就能四目相对。<br />
这种被人惦记的感觉让宝嫣周身忐忑，渐渐消散，她开始与向她释放了善意的宫妃搭话。<br />
酒过三巡，汉幽帝却说要在宫苑内走一走，众人随着他移驾别处，宝嫣怀着身孕和照拂她的妃子跟在后头。<br />
走到半路，忽而队伍停下，前面有宫人赶过来，说汉幽帝请苏女郎过去。<br />
宝嫣在众目睽睽中，缓步来到汉幽帝身后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，陆道莲周身气势冷厉，看着宝嫣真的来了，眼神复杂，捉摸不透。<br />
“你就是苏宝嫣？”<br />
汉幽帝一身玄衣，披着厚实的锦毛袍子，虽然清醒了，但身体到底不如以前，很是清瘦。他打量被带上来花容月貌的年轻女郎，余光同时留意他的太子，对这个小妇人到底是不是十分在意看重。<br />
可惜，视线接触，太子始终面无表情。<br />
宝嫣颇有些诚惶诚恐地回应：“回陛下，臣女就是。”她在犹豫要不要行礼，可是她肚子大了，要跪下去起身就难。<br />
还好汉幽帝免了她该行礼的规矩，他在寒风里咳了两声，没怎么理宝嫣，对陆道莲道：“眼光不错，金麟出美人。苏氏当年，苏巍山的姊弟里，是叫呈文吧，朕以前的太常卿啊，那也是位姿仪出众的郎君，满朝文武，苏家的人总是鹤立鸡群。”<br />
他话听起来像夸，但是一想到这位叔祖父是怎么死的，宝嫣一下脸色都凉透了。<br />
身为人臣，死后不能让人记住他的功绩，反而在圣人心里，只有容貌作为谈资，岂不是叫人心寒。宝嫣似乎听明白了汉幽帝的暗示，这位人君，好像不大喜欢她。<br />
还未细想，汉幽帝自顾自地点头，也不管太子是什么反应，让宝嫣过去：“上来吧，正好时隔多年未见你祖父，朕与你聊聊。”<br />
他让其他人退开些，保持些距离。<br />
人群中每个人神色都不一样，但还是听话地留在原地，等汉幽帝和宝嫣走了一小段路，才慢慢跟上。<br />
晏子渊来到陆道莲身旁，忍着幸灾乐祸，冷笑着道：“看吧，他始终是汉室的天子，就算你当了太子，他也不许你越过他分毫。”<br />
然而任由他出言讥诮，陆道莲始终不受影响。<br />
他把玩着已经不戴在身上，反而缠绕在指尖的佛珠，目光始终追寻着汉幽帝旁那抹柔弱的身影。<br />
时而沉思，时而在晏子渊的话语声里，泄露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郁。<br />
汉幽帝受了寒，声音听起来仿佛到了风烛残年的时刻，连宝嫣到了高龄的祖父苏巍山似乎都比他要强健。<br />
他问宝嫣：“太子要立你为太子妃，此事你可知晓？”<br />
宝嫣如实点头，“臣女晓得。”<br />
她心里的不安一点一点扩大，似乎来之前的猜想都要被证实了。<br />
汉幽帝告诉她：“依朕来看，你实在配不上太子，还不够资格做他的太子妃。”<br />
不等宝嫣表情变化。<br />
他说：“朕查过你，你是子渊的妇人吧，虽然与他和离，但你二人是先成了夫妻，才与太子相识。你是怎么做到勾引太子的？”<br />
“苏家的人，难道都是像你这样品行不端的角色。”<br />
不仅将宝嫣讽刺了一顿，汉幽帝还将苏家其他人都算了进去。<br />
“朝堂之上，对你成为太子妃的事，颇有异议。但是太子一意孤行，替你将那些非议都挡了回去，你可知如今大臣们都怎么说？”<br />
“说太子这是，找了个祸国殃民的妖妃。”<br />
宝嫣听见苍老的嗓音冲她讥讽地感叹，冷笑。<br />
汉幽帝：“你想做太子唯一的污点吗？让他因你成为大臣们攻讦的对象，不受臣子支持的太子，是做不了我汉室国君的。”<br />
“你好生考虑吧，是成为他的负担，还是将太子妃之位让出来。”<br />
“看在你怀有子嗣的份上，朕倒是还能答应，让你做个太子良娣。”<br />
“朕不希望，因为你闹得他兄弟二人再争锋相对。”<br />
路终究走到了尽头，汉幽帝不再前行，他抛下神色备受伤害的宝嫣，若无其事地折返。前方众人迎接他，陆道莲却越过汉幽帝，看向被独自留在不远处一脸惆怅的小妇人。<br />
他脚步动了。<br />
察觉到陆道莲去找宝嫣的动静，汉幽帝不见高兴，也不见愤怒，神情极其平淡地往回走。人影挪动，宝嫣和陆道莲被默许留在原地。<br />
陆道莲：“怎么这副脸色，他与你说了什么？”<br />
宝嫣知道他会问，但她一时不清楚，到底要不要实话告诉陆道莲。<br />
汉幽帝的声音在她脑海里一遍遍响起。最终宝嫣开口：“你近日在朝堂，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？”<br />
陆道莲挑眉，轻淡地否定：“哪有什么难事。他就与你说了这个？别信，我不是说了，不管怎样，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。”<br />
“你又不是一个人，你有我，苏氏女。”<br />
宝嫣脸上贴上来一只手，陆道莲低头观察她，手指在那张柔嫩的脸皮上摸了摸。<br />
人在屋外还是有些冷的，宝嫣虽然穿得厚实暖和，还是像被冻着一样，唇上略失血色，她被陆道莲拥在怀里，准备提前离场。<br />
然而，宝嫣一动未动。<br />
陆道莲耐着性子，眼里露出几分柔情，温声问：“怎么了？”<br />
宝嫣好似承受着压力，她有些不能直视陆道莲的眼睛，一想到被汉幽帝亲口说出，配不上陆道莲之类的话，不仅是颜面挂不住，自尊心也有所受挫。<br />
松开紧咬的唇，宝嫣难过道：“因为我与你在一起时，名声不清白。不想在你身上留下污点，圣人，不希望我做你的太子妃，看在子嗣的份上，要让我担个良娣的名分。”<br />
若没对陆道莲动情动心，做不做他身边人，倒没什么要紧。<br />
可是时日不同了。<br />
二人称得上情投意合，宝嫣在意他，不过是受外人几句挑拨，轻易就被影响到心绪。<br />
那可是掌管天下的帝王，连陆道莲都得听他的。<br />
他说宝嫣只能做太子良娣，她就只能做太子良娣，都不用发话与太子商量，就能自行做主决定。<br />
宝嫣等着陆道莲回应，他怎么想？<br />
下一刻，陆道莲眼神平静，淡淡道：“你不能留在长乐宫了，苏氏女。”<br />
第81章<br />
宫人进进出出, 为宝嫣收拾行囊物品。<br />
她好多东西都不是从苏家带过来的，而是她来，长乐宫一早就为她准备上的。<br />
如今她不能再长乐宫住了, 听从陆道莲的吩咐, 宫人准备将这些华贵的东西，随着宝嫣, 一并送到宫外去。<br />
忙碌的一幕被宝嫣看在眼里，小观立在她身侧, 同样面带忧愁、欲言又止。<br />
陆道莲在殿外, 朝庆峰交代好要注意的事宜, 余光瞥见宝嫣膝盖处, 无法安放的双手，手指与帕子纠结地缠在一起, 冷峻的墨眉轻拧，“去办吧。”<br />
下属走开。<br />
陆道莲在原地不动，直到宝嫣陡然望过来,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, 好似泛着水光，唇的弧度微微下垮, 鼻头微红。<br />
是受了百般委屈的模样，不怕风雪侵扰的高大身影, 却因这一小小的插曲, 双脚自发地向前迈了一步。<br />
小观为他们让出空间。<br />
如同生分般, 宝嫣不往陆道莲那投去一眼。<br />
“既然要赶我走，当初又何必把我留在这？”柔软的话语声里隐隐能听出她对他的怨气。<br />
侧脸僵硬, 梗着脖子。<br />
伤心难过的宝嫣，是他熟悉的样子。陆道莲上前把手搭在那显得单薄的削肩上, 想将人转过来面对他，宝嫣不肯，最终还是他在旁人惊诧的目光中，半蹲下身，屈尊降贵地让宝嫣看看他，才勉强得到一二分的注目。<br />
“谁说是赶你走了。”<br />
知她心里不好受，陆道莲语调半露强硬，一半温柔：“你永远是长乐宫的主子，不仅是长乐宫，将来还是整个天下的……”<br />
他话语未尽，宝嫣却听懂了。<br />
“我本是想，趁他未醒，借着机会，尽快册立你为太子妃。”<br />
晏子渊说得不错，汉幽帝那样专-制的人，是不许事情脱离他掌控的。<br />
即使脱离了，作为领头的，也要被他牢牢牵制住。
只是狭路相逢，晏子渊孤身一人不带女眷，与一双璧人相比，寂寥许多。<br />
他看着宝嫣的眼神，充满遗憾和自以为是的多情，对陆道莲又满是嫉妒怨憎，趁着还没到殿宇内，他低声告诫道：“我早说过，你们二人没有好结果的，你应该把她送出宫去。他才不会有什么成人之美的心思……”<br />
宝嫣因他突如其来的话，面露迷茫，不知道晏子渊说的“他”指的是谁。<br />
他好像知道些什么内情，却不愿详细透露，陆道莲看上去神色很冷，从晏子渊出现起，他便有所不悦。<br />
他冷冷睇着他，站在了宝嫣身前，挡住晏子渊朝她望过去的目光，“你若实在学不会说些好听的，那就闭嘴。”<br />
晏子渊视线被遮，入眼是如清风明月般，虚伪又冷漠的陆道莲，自知敌不过，与他势力又相差甚远，即使再不甘愿，也只能哼一声后，默默退开。<br />
宫宴上，宝嫣与陆道莲分开而坐。<br />
再次见到那些宫妃，兴许是对上次殿里发生的事心有余悸，被吓得魂飞胆丧的她们一看宝嫣过来，多数都很安分，有的阴影实在过大，想到碗里游动的恶心水蛭，禁不住捂嘴作呕起来。<br />
期间梁美人和清晖公主更阴恻恻地朝宝嫣怒瞪一眼，接着各自挪开带有恨意的眼神。<br />
而在这种怪异的气氛中，宝嫣身边竟然还有妃子主动和她搭话。<br />
“是苏女郎吧？家父在朝中与令尊是同僚……”<br />
后宫之后，也有上回不曾参与梁美人主办的宴会的妃子，有的大概是闻到先机，察觉不对躲了过去，有的便是与她们不和的，不屑同流合污。<br />
如今受太子委托，对未来太子妃照拂一二。<br />
此种好事倒没有人真的拒绝，谁都看得出来太子重视未来太子妃，她肚里又怀着皇嗣，与宝嫣交好，便是与太子交好。<br />
宫妃里头，也不都是蠢人。<br />
预想中的冷遇没有出现，宝嫣听到是陆道莲让她们照顾自己的，下意识就去诸多身影里找寻陆道莲的影子。<br />
他的座位很好找，在前排，宝嫣一眼与他对上目光，那一刻仿佛心有灵犀，原来他也不放心自己，时刻关注着这边。<br />
否则怎么能在她张望过去时，瞬间就能四目相对。<br />
这种被人惦记的感觉让宝嫣周身忐忑，渐渐消散，她开始与向她释放了善意的宫妃搭话。<br />
酒过三巡，汉幽帝却说要在宫苑内走一走，众人随着他移驾别处，宝嫣怀着身孕和照拂她的妃子跟在后头。<br />
走到半路，忽而队伍停下，前面有宫人赶过来，说汉幽帝请苏女郎过去。<br />
宝嫣在众目睽睽中，缓步来到汉幽帝身后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，陆道莲周身气势冷厉，看着宝嫣真的来了，眼神复杂，捉摸不透。<br />
“你就是苏宝嫣？”<br />
汉幽帝一身玄衣，披着厚实的锦毛袍子，虽然清醒了，但身体到底不如以前，很是清瘦。他打量被带上来花容月貌的年轻女郎，余光同时留意他的太子，对这个小妇人到底是不是十分在意看重。<br />
可惜，视线接触，太子始终面无表情。<br />
宝嫣颇有些诚惶诚恐地回应：“回陛下，臣女就是。”她在犹豫要不要行礼，可是她肚子大了，要跪下去起身就难。<br />
还好汉幽帝免了她该行礼的规矩，他在寒风里咳了两声，没怎么理宝嫣，对陆道莲道：“眼光不错，金麟出美人。苏氏当年，苏巍山的姊弟里，是叫呈文吧，朕以前的太常卿啊，那也是位姿仪出众的郎君，满朝文武，苏家的人总是鹤立鸡群。”<br />
他话听起来像夸，但是一想到这位叔祖父是怎么死的，宝嫣一下脸色都凉透了。<br />
身为人臣，死后不能让人记住他的功绩，反而在圣人心里，只有容貌作为谈资，岂不是叫人心寒。宝嫣似乎听明白了汉幽帝的暗示，这位人君，好像不大喜欢她。<br />
还未细想，汉幽帝自顾自地点头，也不管太子是什么反应，让宝嫣过去：“上来吧，正好时隔多年未见你祖父，朕与你聊聊。”<br />
他让其他人退开些，保持些距离。<br />
人群中每个人神色都不一样，但还是听话地留在原地，等汉幽帝和宝嫣走了一小段路，才慢慢跟上。<br />
晏子渊来到陆道莲身旁，忍着幸灾乐祸，冷笑着道：“看吧，他始终是汉室的天子，就算你当了太子，他也不许你越过他分毫。”<br />
然而任由他出言讥诮，陆道莲始终不受影响。<br />
他把玩着已经不戴在身上，反而缠绕在指尖的佛珠，目光始终追寻着汉幽帝旁那抹柔弱的身影。<br />
时而沉思，时而在晏子渊的话语声里，泄露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郁。<br />
汉幽帝受了寒，声音听起来仿佛到了风烛残年的时刻，连宝嫣到了高龄的祖父苏巍山似乎都比他要强健。<br />
他问宝嫣：“太子要立你为太子妃，此事你可知晓？”<br />
宝嫣如实点头，“臣女晓得。”<br />
她心里的不安一点一点扩大，似乎来之前的猜想都要被证实了。<br />
汉幽帝告诉她：“依朕来看，你实在配不上太子，还不够资格做他的太子妃。”<br />
不等宝嫣表情变化。<br />
他说：“朕查过你，你是子渊的妇人吧，虽然与他和离，但你二人是先成了夫妻，才与太子相识。你是怎么做到勾引太子的？”<br />
“苏家的人，难道都是像你这样品行不端的角色。”<br />
不仅将宝嫣讽刺了一顿，汉幽帝还将苏家其他人都算了进去。<br />
“朝堂之上，对你成为太子妃的事，颇有异议。但是太子一意孤行，替你将那些非议都挡了回去，你可知如今大臣们都怎么说？”<br />
“说太子这是，找了个祸国殃民的妖妃。”<br />
宝嫣听见苍老的嗓音冲她讥讽地感叹，冷笑。<br />
汉幽帝：“你想做太子唯一的污点吗？让他因你成为大臣们攻讦的对象，不受臣子支持的太子，是做不了我汉室国君的。”<br />
“你好生考虑吧，是成为他的负担，还是将太子妃之位让出来。”<br />
“看在你怀有子嗣的份上，朕倒是还能答应，让你做个太子良娣。”<br />
“朕不希望，因为你闹得他兄弟二人再争锋相对。”<br />
路终究走到了尽头，汉幽帝不再前行，他抛下神色备受伤害的宝嫣，若无其事地折返。前方众人迎接他，陆道莲却越过汉幽帝，看向被独自留在不远处一脸惆怅的小妇人。<br />
他脚步动了。<br />
察觉到陆道莲去找宝嫣的动静，汉幽帝不见高兴，也不见愤怒，神情极其平淡地往回走。人影挪动，宝嫣和陆道莲被默许留在原地。<br />
陆道莲：“怎么这副脸色，他与你说了什么？”<br />
宝嫣知道他会问，但她一时不清楚，到底要不要实话告诉陆道莲。<br />
汉幽帝的声音在她脑海里一遍遍响起。最终宝嫣开口：“你近日在朝堂，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？”<br />
陆道莲挑眉，轻淡地否定：“哪有什么难事。他就与你说了这个？别信，我不是说了，不管怎样，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。”<br />
“你又不是一个人，你有我，苏氏女。”<br />
宝嫣脸上贴上来一只手，陆道莲低头观察她，手指在那张柔嫩的脸皮上摸了摸。<br />
人在屋外还是有些冷的，宝嫣虽然穿得厚实暖和，还是像被冻着一样，唇上略失血色，她被陆道莲拥在怀里，准备提前离场。<br />
然而，宝嫣一动未动。<br />
陆道莲耐着性子，眼里露出几分柔情，温声问：“怎么了？”<br />
宝嫣好似承受着压力，她有些不能直视陆道莲的眼睛，一想到被汉幽帝亲口说出，配不上陆道莲之类的话，不仅是颜面挂不住，自尊心也有所受挫。<br />
松开紧咬的唇，宝嫣难过道：“因为我与你在一起时，名声不清白。不想在你身上留下污点，圣人，不希望我做你的太子妃，看在子嗣的份上，要让我担个良娣的名分。”<br />
若没对陆道莲动情动心，做不做他身边人，倒没什么要紧。<br />
可是时日不同了。<br />
二人称得上情投意合，宝嫣在意他，不过是受外人几句挑拨，轻易就被影响到心绪。<br />
那可是掌管天下的帝王，连陆道莲都得听他的。<br />
他说宝嫣只能做太子良娣，她就只能做太子良娣，都不用发话与太子商量，就能自行做主决定。<br />
宝嫣等着陆道莲回应，他怎么想？<br />
下一刻，陆道莲眼神平静，淡淡道：“你不能留在长乐宫了，苏氏女。”<br />
第81章<br />
宫人进进出出, 为宝嫣收拾行囊物品。<br />
她好多东西都不是从苏家带过来的，而是她来，长乐宫一早就为她准备上的。<br />
如今她不能再长乐宫住了, 听从陆道莲的吩咐, 宫人准备将这些华贵的东西，随着宝嫣, 一并送到宫外去。<br />
忙碌的一幕被宝嫣看在眼里，小观立在她身侧, 同样面带忧愁、欲言又止。<br />
陆道莲在殿外, 朝庆峰交代好要注意的事宜, 余光瞥见宝嫣膝盖处, 无法安放的双手，手指与帕子纠结地缠在一起, 冷峻的墨眉轻拧，“去办吧。”<br />
下属走开。<br />
陆道莲在原地不动，直到宝嫣陡然望过来,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, 好似泛着水光，唇的弧度微微下垮, 鼻头微红。<br />
是受了百般委屈的模样，不怕风雪侵扰的高大身影, 却因这一小小的插曲, 双脚自发地向前迈了一步。<br />
小观为他们让出空间。<br />
如同生分般, 宝嫣不往陆道莲那投去一眼。<br />
“既然要赶我走，当初又何必把我留在这？”柔软的话语声里隐隐能听出她对他的怨气。<br />
侧脸僵硬, 梗着脖子。<br />
伤心难过的宝嫣，是他熟悉的样子。陆道莲上前把手搭在那显得单薄的削肩上, 想将人转过来面对他，宝嫣不肯，最终还是他在旁人惊诧的目光中，半蹲下身，屈尊降贵地让宝嫣看看他，才勉强得到一二分的注目。<br />
“谁说是赶你走了。”<br />
知她心里不好受，陆道莲语调半露强硬，一半温柔：“你永远是长乐宫的主子，不仅是长乐宫，将来还是整个天下的……”<br />
他话语未尽，宝嫣却听懂了。<br />
“我本是想，趁他未醒，借着机会，尽快册立你为太子妃。”<br />
晏子渊说得不错，汉幽帝那样专-制的人，是不许事情脱离他掌控的。<br />
即使脱离了，作为领头的，也要被他牢牢牵制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