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青姝看着他，点头。<br />
两人并肩朝张府外走出去。<br />
这一条路，他们以前也走过很多次，不远处的那个僻静小院，他时常在那里舞剑给她看，那时恰逢春日，她就趴在石桌上支着下巴，笑盈盈看着他，任凭花落了满身。<br />
少年还曾经和她一起躲在花藤下，满怀着羞涩与爱意偷偷亲她。<br />
短短几步路，好像走了一生。<br />
来到门口，姜青姝停下来，示意贺凌霜带着士兵退下，等到四周无人，才看着他说：“阿奚，为了你，朕愿意再给张瑾一次机会。”<br />
“……你说……什么？”<br />
少年抬眼，茫茫然地看着她。<br />
姜青姝说：“国法不可废，朕不会轻饶张瑾，但是朕可以安排，让他进入刑部地牢之后‘不堪受辱，畏罪自尽’，假死脱身。”<br />
“你可以带他走，只要永远不回来。”<br />
“朕想，失去张瑾这个身份，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。”<br />
姜青姝淡淡说着，睫毛却落着，目光只看着一侧的石阶，声音很低，低得不像一个在朝堂上发号施令的帝王该有的语气。<br />
眼前的少年狠狠愣住，半晌都没说话。<br />
握着剑的手攥得死紧，紧得好像死死揪着心脏，有些喘不过气来，他突然更不知道该说什么，许久，才说：“谢谢。”<br />
又说：“对不起，七娘。”<br />
对不起。<br />
可他在对不起什么呢？<br />
他知道七娘也还是在乎自己的，也许，对他而言，遇到身为帝王的七娘是一件不好的事，可对七娘来说，遇到张氏兄弟，又怎么算好事呢？<br />
一个皇帝，却被群狼环伺、被权臣架空，什么都做不了主。<br />
她就不难受吗？她就没有受过委屈吗？又凭什么要求她将受到的那些全部一笔勾销，去体谅他们？<br />
张瑜这样想着，忽然有些克制不住心里翻涌的情绪，伸手去抓她的手。<br />
她一怔，抬头看他。<br />
少年依依不舍地攥着右手中的那把莹雪剑，这把剑，陪了他几年来的日日夜夜，这一次，他稳稳地放回她的掌心。<br />
姜青姝怔住：“怎么？”<br />
张瑜抿紧唇，语气却极为认真：“这把剑，我视若珍宝，可它意义非同一般，从今日开始，我不配拿它了。”<br />
天子之剑，斩奸佞，定社稷。<br />
只配得上刚正不阿之人。<br />
从他让一个帝王有私心开始，他就不配了。<br />
姜青姝看着手里的这把剑，仿佛还能感受到上面残留的被少年握过的温度，天下最好的高手，才配得上天下最锋利的剑。<br />
她笑了一声，摇了摇头，重新抓住少年的手，重新把剑放回他的掌心。“一把剑而已。”<br />
“七娘……”<br />
“剑是死物，人心才是活的，它是什么剑，在于持剑者赋予它什么样的意义。”<br />
她仰头望着少年，就像以前一样，踮起脚尖，用掌心摸了摸他柔软的发顶，笑盈盈道：“朕说你配，你就配。你把它带在身边，就去做朕的眼睛，替朕看看这大好河山，替朕看看，朕做这个皇帝合不合格。”<br />
张瑜握紧剑，垂下眼帘，冷风吹着他的脸，触感却发烫。<br />
他说：“好。”<br />
他答应她。<br />
他忽然想起什么，伸手去摸腰间，取下半块刻了‘瑜’字的玉佩，放到她掌心。<br />
然后郑重地看着她，说：“这枚玉佩，自我出生时便带在身上，从不离身，我阿兄曾说，它就代表了我自己，若将来遇到可为之托付一切之人，才可以将它交出。”<br />
“我把它也给七娘。”<br />
“七娘，永远在我心里。”<br />
……<br />
张瑜回去了。<br />
姜青姝握着掌心的玉佩，久久地伫立在原地。<br />
真有些好笑。<br />
张氏兄弟的两块玉佩，皆给了她。<br />
其实她不想要的，一个都不想要。<br />
贺凌霜守得远远的，看到张瑜走了，才上前来，拱手道：“陛下，该回宫了。”<br />
“嗯。”<br />
姜青姝应了一声，偏头，望向远处黑沉寂静的长街。<br />
此刻正是宵禁时分，路上无人，远远望过去，那条路仿佛通往看不到的深渊。<br />
人世也是如此，明知前方是深渊，却还是要走。<br />
姜青姝并非无法理解张瑾。<br />
如果她穿来不是帝王，而是张瑾这样的身份，受尽冷眼和折辱，她也会争、会夺，若世人待她不仁，她甚至会比他更狠、更冷酷，宁可撑着一口气拨弄棋局，也不甘心浑浑噩噩地为人棋子。<br />
这方面，他们是极其相似。<br />
她也懂他。<br />
她与张瑾分别时，张瑾让她帮他一个忙。<br />
他说：“阿奚那孩子什么都好，唯独善良执拗，我若就这么被你处死，他不忍怪你，只会把错全部揽在自己身上，从此以后不知如何自处。”<br />
“他既这般喜欢你，你又何必去当他的杀兄仇人？他未来的路还有那么长，不能毁在这里。”<br />
“不如让我替你去解决这件事，你不必亲自动手。”
两人并肩朝张府外走出去。<br />
这一条路，他们以前也走过很多次，不远处的那个僻静小院，他时常在那里舞剑给她看，那时恰逢春日，她就趴在石桌上支着下巴，笑盈盈看着他，任凭花落了满身。<br />
少年还曾经和她一起躲在花藤下，满怀着羞涩与爱意偷偷亲她。<br />
短短几步路，好像走了一生。<br />
来到门口，姜青姝停下来，示意贺凌霜带着士兵退下，等到四周无人，才看着他说：“阿奚，为了你，朕愿意再给张瑾一次机会。”<br />
“……你说……什么？”<br />
少年抬眼，茫茫然地看着她。<br />
姜青姝说：“国法不可废，朕不会轻饶张瑾，但是朕可以安排，让他进入刑部地牢之后‘不堪受辱，畏罪自尽’，假死脱身。”<br />
“你可以带他走，只要永远不回来。”<br />
“朕想，失去张瑾这个身份，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。”<br />
姜青姝淡淡说着，睫毛却落着，目光只看着一侧的石阶，声音很低，低得不像一个在朝堂上发号施令的帝王该有的语气。<br />
眼前的少年狠狠愣住，半晌都没说话。<br />
握着剑的手攥得死紧，紧得好像死死揪着心脏，有些喘不过气来，他突然更不知道该说什么，许久，才说：“谢谢。”<br />
又说：“对不起，七娘。”<br />
对不起。<br />
可他在对不起什么呢？<br />
他知道七娘也还是在乎自己的，也许，对他而言，遇到身为帝王的七娘是一件不好的事，可对七娘来说，遇到张氏兄弟，又怎么算好事呢？<br />
一个皇帝，却被群狼环伺、被权臣架空，什么都做不了主。<br />
她就不难受吗？她就没有受过委屈吗？又凭什么要求她将受到的那些全部一笔勾销，去体谅他们？<br />
张瑜这样想着，忽然有些克制不住心里翻涌的情绪，伸手去抓她的手。<br />
她一怔，抬头看他。<br />
少年依依不舍地攥着右手中的那把莹雪剑，这把剑，陪了他几年来的日日夜夜，这一次，他稳稳地放回她的掌心。<br />
姜青姝怔住：“怎么？”<br />
张瑜抿紧唇，语气却极为认真：“这把剑，我视若珍宝，可它意义非同一般，从今日开始，我不配拿它了。”<br />
天子之剑，斩奸佞，定社稷。<br />
只配得上刚正不阿之人。<br />
从他让一个帝王有私心开始，他就不配了。<br />
姜青姝看着手里的这把剑，仿佛还能感受到上面残留的被少年握过的温度，天下最好的高手，才配得上天下最锋利的剑。<br />
她笑了一声，摇了摇头，重新抓住少年的手，重新把剑放回他的掌心。“一把剑而已。”<br />
“七娘……”<br />
“剑是死物，人心才是活的，它是什么剑，在于持剑者赋予它什么样的意义。”<br />
她仰头望着少年，就像以前一样，踮起脚尖，用掌心摸了摸他柔软的发顶，笑盈盈道：“朕说你配，你就配。你把它带在身边，就去做朕的眼睛，替朕看看这大好河山，替朕看看，朕做这个皇帝合不合格。”<br />
张瑜握紧剑，垂下眼帘，冷风吹着他的脸，触感却发烫。<br />
他说：“好。”<br />
他答应她。<br />
他忽然想起什么，伸手去摸腰间，取下半块刻了‘瑜’字的玉佩，放到她掌心。<br />
然后郑重地看着她，说：“这枚玉佩，自我出生时便带在身上，从不离身，我阿兄曾说，它就代表了我自己，若将来遇到可为之托付一切之人，才可以将它交出。”<br />
“我把它也给七娘。”<br />
“七娘，永远在我心里。”<br />
……<br />
张瑜回去了。<br />
姜青姝握着掌心的玉佩，久久地伫立在原地。<br />
真有些好笑。<br />
张氏兄弟的两块玉佩，皆给了她。<br />
其实她不想要的，一个都不想要。<br />
贺凌霜守得远远的，看到张瑜走了，才上前来，拱手道：“陛下，该回宫了。”<br />
“嗯。”<br />
姜青姝应了一声，偏头，望向远处黑沉寂静的长街。<br />
此刻正是宵禁时分，路上无人，远远望过去，那条路仿佛通往看不到的深渊。<br />
人世也是如此，明知前方是深渊，却还是要走。<br />
姜青姝并非无法理解张瑾。<br />
如果她穿来不是帝王，而是张瑾这样的身份，受尽冷眼和折辱，她也会争、会夺，若世人待她不仁，她甚至会比他更狠、更冷酷，宁可撑着一口气拨弄棋局，也不甘心浑浑噩噩地为人棋子。<br />
这方面，他们是极其相似。<br />
她也懂他。<br />
她与张瑾分别时，张瑾让她帮他一个忙。<br />
他说：“阿奚那孩子什么都好，唯独善良执拗，我若就这么被你处死，他不忍怪你，只会把错全部揽在自己身上，从此以后不知如何自处。”<br />
“他既这般喜欢你，你又何必去当他的杀兄仇人？他未来的路还有那么长，不能毁在这里。”<br />
“不如让我替你去解决这件事，你不必亲自动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