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章<br />
热风穿林渡湖而来，拂开她鬓角的碎发，露出一张无比清致的面容，徐云栖神情凝重扶住燕少陵抽搐的双肩。<br />
竹篾插入他左背，离心口位置极近，形势不容乐观。<br />
第一要务得先切断竹篾，方能处理伤口。<br />
先判断一番形势，徐云栖果断开口，“来三名男子，抵住他下颚，膻中，腰腹三处，控制住他双腿。”<br />
混乱之际，这样一道笃定的嗓音反而给大家注入强心剂，燕家的仆从似找到主心骨，很快照办。<br />
裴沐珊愣愣看着突然镇住场子的嫂子，迟钝地往后让开位置。<br />
银杏连忙从人群一侧绕至徐云栖身旁，迅速将医囊摊开，这是一个用牛皮制成的皮囊，将上头系带解开，分左右两半，上面嵌着密密麻麻的小口袋，每个口袋里插着各式各样的医具。<br />
上百双视线牢牢注视着她，个个交织着好奇与惊惧。<br />
徐云栖目光钉在燕少陵伤处，抬起白皙的掌心，“铰刀。”<br />
银杏利落掏出一枚银色小铰刀放在她手中，刀刃薄而亮，在艳阳下绽放出五色光芒，众人甚至来不及细看，便见徐云栖抬手小心翼翼，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将那竹篾给铰断，快到燕少陵的身子几乎都没有抖一下。<br />
就在这时，燕少陵贴身侍卫拧着驻守在马棚的一名太医过来了。<br />
那太医年纪三十上下，拧着个医箱满头大汗奔过来，待瞧见一女子蹲在燕少陵身后，登时便愣住了。<br />
侍卫几乎不假思索出声，“这位少夫人，烦请让开，让太医给我家公子诊治。”<br />
徐云栖全神贯注，压根没听到，再次吩咐，“剪刀。”<br />
银杏一面将剪刀递给自家姑娘，一面冷冷回过眸，眼风扫过去，目光寻了一圈，最后落在一个装扮像是太医的男子身上，<br />
“竹篾插入燕少公子心脏附近，口中淤血堵塞，有气绝之症，敢问这位太医，你诊治得了吗？”<br />
杨太医顿时一噎，比起一位女子抢了他的位置，他更震惊燕少陵的伤口，探头往他面色一瞧，已惨无人色，太医心顿时沉入谷底，这等伤势，不知太医院掌院范太医来了能否处置，他没有顾上跟银杏争辩，反而连忙吩咐身侧医童，<br />
“速速去接了范太医和贺太医过来。”医童领命而去。<br />
燕少陵的侍卫急得双眼冒火，冲到徐云栖跟前，<br />
“这位娘子，太医来了，还请您让开，我家少公子性命攸关，由不得耽搁……”<br />
他话未说完，人群后传来一声力喝，<br />
“放肆，徐娘子乃针灸名医，岂容你质疑，让她诊治，出了事，本王一力承担。”<br />
裴循急急忙忙搭着内侍的胳膊，快步来到人前。<br />
众人见十二王发了话，纷纷后退。<br />
裴循迫不及待往徐云栖望了一眼，小姑娘已手执剪刀，正打算剪开伤口附近的衣裳。<br />
瞧见这等光景，在场所有女眷均倒吸一口凉气。<br />
如果没认错，这位便是熙王府三公子新娶的媳妇，她竟是个大夫？<br />
一个女人竟然堂而皇之去看男人身子，众人一面惊叹，一面纷纷咋舌不已，除了裴沐珊，所有女眷纷纷背身离场。<br />
裴循看着她，面上交织几分复杂，旋即吩咐杨太医，“过去帮忙。”杨太医绕过人群蹲了下来，燕少陵的侍卫替过一位老仆，双手扶住燕少陵身子，抵住他不叫他扑倒，却还是含着泪忧心忡忡问徐云栖，“徐娘子，您有把握吗？”<br />
徐云栖无心回答他，也没有功夫。<br />
她一面剪衣裳一面指挥，<br />
“速速准备一盆温水，抬来一条长几并锦杌，我要将患者安置上去。”<br />
“银杏，去马车取来医箱，准备止血粉。”<br />
裴循抬抬手，示意侍卫行动。<br />
银杏这边要动身，裴沐珊的丫鬟桃青挤在人群中哽咽着开口，<br />
“银杏姑娘，东西在哪儿，你告诉我，我去取。”<br />
她看得出来银杏是徐云栖左右手，一时离不得。<br />
银杏立即清脆地回，“在马车坐塌下方，那个银色的箱盒。”<br />
“我明白，我这就去。”桃青拔腿就跑。<br />
这边燕夫人已由人搀着颤颤巍巍过来了，在她身后则是几位王妃并其他重臣官眷。<br />
“少陵，少陵……”老人家尾音发颤，泪水在眼眶晃动。<br />
裴循见状，连忙使了个眼色，目睹燕少陵惨状的文如玉迅速转身拦住了燕老夫人，“老夫人，您先别急，少陵是受了伤，如今有……”文如玉往人群深处那一抹倩影瞥了瞥，咬牙道，“有一位大夫正在诊治，他一定吉人天相，不会有事的。”<br />
燕老夫人见儿子被人墙层层包围，不留一丝缝隙，心中便有不妙之感，<br />
“你让开，让我瞧一瞧……”<br />
文如玉心疼地哭出来，“您就别瞧了……”<br />
这时，裴沐珊从人群中退出来，她僵如礁石来到燕夫人跟前，行了个大礼，“夫人……少陵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……伤在后背，情况不大好。”她哽咽着，<br />
老夫人何等机敏，便知儿子出了大事，眼底的光登时便欺灭了，身子摇摇欲坠，瘫在丫鬟怀里。<br />
熙王妃与秦王妃等人急急赶到，熙王妃见女儿失魂落魄般，赶忙冲过来将她双臂搂住，上上下下打量她，<br />
“我的儿，你怎么样，伤着哪了？”方才瞧见女儿坠马，她魂都快吓没了。<br />
裴沐珊摇着头泪如泉涌，“我没事……是少陵为了救我受了重伤，如今危在旦夕。”<br />
说完，她双目淬了毒似的朝不远处的小郡主射去，小郡主心知捅了大篓子，吓得躲在丫鬟怀里嘤嘤不敢吱声。<br />
熙王妃脸色一惊，连忙扔开女儿，往人群前探身望去，只一眼就愣在当场。<br />
侍卫火速抬来一张长几，几人小心翼翼将燕少陵抬至其上，前方四人拖住他身子，两人控制住他双腿，将整个背心露给徐云栖，而那个平日呆头呆脑的小儿媳妇，穿着一身素裳有条不紊手执针具，开始给燕少陵清理伤口。<br />
她神情镇静专注，表情纹丝不动，就仿佛一尊精雕的女观音，让人忍不住生出几分信赖，与平日那笑吟吟不谙世事的模样判若云泥。<br />
熙王妃俨然不敢置信，脚步踟蹰着再也不曾往前一步。<br />
这时，锦楼与马场之间那道小门被推开，裴沐珩领着几位太医，飞快往这边奔来。<br />
前方人影幢幢，嗡嗡声一片，除了女子细碎的哭声，其中有一道嗓音格外干脆利落，仿佛是珠玉一般很清晰地与众人分别开来。<br />
“震针！”“坎针！”<br />
“坤针！”<br />
“乾针！”<br />
“艮针！”<br />
随着步伐越近，她嗓音更加清晰，连着那张脸也夺目地撞入眼帘。<br />
面容皎若明玉，没有丝毫瑕疵，神情注视前方一动不动，仿佛被时间封印。<br />
徐云栖每吐露两字，银杏轻车熟路把对应的银针递给她，那一根根银针又长又直，落在她白皙柔软的掌心，由纤纤玉指捏着，精准无误插入伤口附近五大经脉，帮助燕少陵止血固气。<br />
离得最近的杨太医目不转睛盯着，眼底明明含着几分兴奋，如此别具一格的灸法令人拍案叫绝，五针下去，血势很快就止住了，燕少陵短促的呼吸也有所平稳。<br />
裴沐珩那一刻呼吸屏住，脚步顿在那里，脑海有画面翻腾，<br />
“你懂药理？”<br />
“我颇擅药理。”<br />
当时觉得这姑娘大言不惭，竟毫不谦虚，如今才明白，她是太谦虚了，那无懈可击的专注表情，熟练轻盈没有一丝犹豫的施针技巧，一举一动无不彰显大医风范。<br />
脑海里那张笑吟吟乖巧温顺的小脸，与面前冷静坚毅的面孔无限交织重叠，令裴沐珩生出几分恍惚。<br />
这一瞬，他不知是与有荣焉更多，还是对未知的好奇与担忧更多。<br />
她还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。<br />
裴沐珩心底一时涌现几分难以捉摸的情绪。<br />
俗话说，外行看热闹，内行看门道。<br />
几位太医争先恐后往里挤，盯徐云栖盯得入神。<br />
年纪轻轻，下针精准，双手稳如泰山，这份本事令人叹为观止。<br />
一看便是师承大家，掌针经验非常丰富的熟手。<br />
贺太医悬着那颗心就这么落了下来。<br />
燕少陵有救了。<br />
仅仅是这一眼，令随行而来的五名太医，六名学徒纷纷驻足观候，无一人上前干扰，更没有人质疑。<br />
伤口处的那枚竹篾依然突兀地杵在其上，竹篾有一寸宽，从竹竿损坏程度判断，进去怕有两寸，徐云栖判断竹篾离心脏很近，接下来需要将竹篾取出，方能处理伤口缝合伤口。<br />
她始终注视着伤口，不曾抬眸，<br />
“我需要一人帮我拔除竹篾，你行吗？”<br />
杨太医愣了愣，指着自己，“我吗？”嗓音犹在打颤，倒不是杨太医没这个能耐，只是今日诸事令他过于震惊，他反而有些回不过神来。<br />
徐云栖皱眉，视线抬起，往随后赶来的太医人群扫去，这一眼便看到站在十二王身侧的男子，龙章凤姿，俊逸翩然，徐云栖视线短暂在丈夫身上落了落，迅速移开在其余几人身上扫视。<br />
“谁来？”<br />
她语气总是这么淡然又冷冽。今日领衔来救人的是太医院副贰院判贺太医，他擅长把脉开方子，处理疑难伤口并非所长，其余人不想冒头，一时无人搭腔，直到一年轻的太医，年纪大约二十出头，拧着医箱越出人群，<br />
“我来。”他目光清明，接上徐云栖的视线，露出佩服，“在下来给徐娘子打下手。”<br />
徐云栖面无表情颔首。<br />
银杏将自己的位置让开，拿着医囊退至徐云栖另一侧，<br />
韩太医迈过去坐在徐云栖身侧，徐云栖指着伤口竹篾，与他低声交流商议方案。<br />
银杏这边焦急等待桃青送来医箱。<br />
幸在桃青没让她久等，小丫鬟抱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医箱气喘吁吁来了，<br />
“我来了，我来了……”<br 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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热风穿林渡湖而来，拂开她鬓角的碎发，露出一张无比清致的面容，徐云栖神情凝重扶住燕少陵抽搐的双肩。<br />
竹篾插入他左背，离心口位置极近，形势不容乐观。<br />
第一要务得先切断竹篾，方能处理伤口。<br />
先判断一番形势，徐云栖果断开口，“来三名男子，抵住他下颚，膻中，腰腹三处，控制住他双腿。”<br />
混乱之际，这样一道笃定的嗓音反而给大家注入强心剂，燕家的仆从似找到主心骨，很快照办。<br />
裴沐珊愣愣看着突然镇住场子的嫂子，迟钝地往后让开位置。<br />
银杏连忙从人群一侧绕至徐云栖身旁，迅速将医囊摊开，这是一个用牛皮制成的皮囊，将上头系带解开，分左右两半，上面嵌着密密麻麻的小口袋，每个口袋里插着各式各样的医具。<br />
上百双视线牢牢注视着她，个个交织着好奇与惊惧。<br />
徐云栖目光钉在燕少陵伤处，抬起白皙的掌心，“铰刀。”<br />
银杏利落掏出一枚银色小铰刀放在她手中，刀刃薄而亮，在艳阳下绽放出五色光芒，众人甚至来不及细看，便见徐云栖抬手小心翼翼，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将那竹篾给铰断，快到燕少陵的身子几乎都没有抖一下。<br />
就在这时，燕少陵贴身侍卫拧着驻守在马棚的一名太医过来了。<br />
那太医年纪三十上下，拧着个医箱满头大汗奔过来，待瞧见一女子蹲在燕少陵身后，登时便愣住了。<br />
侍卫几乎不假思索出声，“这位少夫人，烦请让开，让太医给我家公子诊治。”<br />
徐云栖全神贯注，压根没听到，再次吩咐，“剪刀。”<br />
银杏一面将剪刀递给自家姑娘，一面冷冷回过眸，眼风扫过去，目光寻了一圈，最后落在一个装扮像是太医的男子身上，<br />
“竹篾插入燕少公子心脏附近，口中淤血堵塞，有气绝之症，敢问这位太医，你诊治得了吗？”<br />
杨太医顿时一噎，比起一位女子抢了他的位置，他更震惊燕少陵的伤口，探头往他面色一瞧，已惨无人色，太医心顿时沉入谷底，这等伤势，不知太医院掌院范太医来了能否处置，他没有顾上跟银杏争辩，反而连忙吩咐身侧医童，<br />
“速速去接了范太医和贺太医过来。”医童领命而去。<br />
燕少陵的侍卫急得双眼冒火，冲到徐云栖跟前，<br />
“这位娘子，太医来了，还请您让开，我家少公子性命攸关，由不得耽搁……”<br />
他话未说完，人群后传来一声力喝，<br />
“放肆，徐娘子乃针灸名医，岂容你质疑，让她诊治，出了事，本王一力承担。”<br />
裴循急急忙忙搭着内侍的胳膊，快步来到人前。<br />
众人见十二王发了话，纷纷后退。<br />
裴循迫不及待往徐云栖望了一眼，小姑娘已手执剪刀，正打算剪开伤口附近的衣裳。<br />
瞧见这等光景，在场所有女眷均倒吸一口凉气。<br />
如果没认错，这位便是熙王府三公子新娶的媳妇，她竟是个大夫？<br />
一个女人竟然堂而皇之去看男人身子，众人一面惊叹，一面纷纷咋舌不已，除了裴沐珊，所有女眷纷纷背身离场。<br />
裴循看着她，面上交织几分复杂，旋即吩咐杨太医，“过去帮忙。”杨太医绕过人群蹲了下来，燕少陵的侍卫替过一位老仆，双手扶住燕少陵身子，抵住他不叫他扑倒，却还是含着泪忧心忡忡问徐云栖，“徐娘子，您有把握吗？”<br />
徐云栖无心回答他，也没有功夫。<br />
她一面剪衣裳一面指挥，<br />
“速速准备一盆温水，抬来一条长几并锦杌，我要将患者安置上去。”<br />
“银杏，去马车取来医箱，准备止血粉。”<br />
裴循抬抬手，示意侍卫行动。<br />
银杏这边要动身，裴沐珊的丫鬟桃青挤在人群中哽咽着开口，<br />
“银杏姑娘，东西在哪儿，你告诉我，我去取。”<br />
她看得出来银杏是徐云栖左右手，一时离不得。<br />
银杏立即清脆地回，“在马车坐塌下方，那个银色的箱盒。”<br />
“我明白，我这就去。”桃青拔腿就跑。<br />
这边燕夫人已由人搀着颤颤巍巍过来了，在她身后则是几位王妃并其他重臣官眷。<br />
“少陵，少陵……”老人家尾音发颤，泪水在眼眶晃动。<br />
裴循见状，连忙使了个眼色，目睹燕少陵惨状的文如玉迅速转身拦住了燕老夫人，“老夫人，您先别急，少陵是受了伤，如今有……”文如玉往人群深处那一抹倩影瞥了瞥，咬牙道，“有一位大夫正在诊治，他一定吉人天相，不会有事的。”<br />
燕老夫人见儿子被人墙层层包围，不留一丝缝隙，心中便有不妙之感，<br />
“你让开，让我瞧一瞧……”<br />
文如玉心疼地哭出来，“您就别瞧了……”<br />
这时，裴沐珊从人群中退出来，她僵如礁石来到燕夫人跟前，行了个大礼，“夫人……少陵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……伤在后背，情况不大好。”她哽咽着，<br />
老夫人何等机敏，便知儿子出了大事，眼底的光登时便欺灭了，身子摇摇欲坠，瘫在丫鬟怀里。<br />
熙王妃与秦王妃等人急急赶到，熙王妃见女儿失魂落魄般，赶忙冲过来将她双臂搂住，上上下下打量她，<br />
“我的儿，你怎么样，伤着哪了？”方才瞧见女儿坠马，她魂都快吓没了。<br />
裴沐珊摇着头泪如泉涌，“我没事……是少陵为了救我受了重伤，如今危在旦夕。”<br />
说完，她双目淬了毒似的朝不远处的小郡主射去，小郡主心知捅了大篓子，吓得躲在丫鬟怀里嘤嘤不敢吱声。<br />
熙王妃脸色一惊，连忙扔开女儿，往人群前探身望去，只一眼就愣在当场。<br />
侍卫火速抬来一张长几，几人小心翼翼将燕少陵抬至其上，前方四人拖住他身子，两人控制住他双腿，将整个背心露给徐云栖，而那个平日呆头呆脑的小儿媳妇，穿着一身素裳有条不紊手执针具，开始给燕少陵清理伤口。<br />
她神情镇静专注，表情纹丝不动，就仿佛一尊精雕的女观音，让人忍不住生出几分信赖，与平日那笑吟吟不谙世事的模样判若云泥。<br />
熙王妃俨然不敢置信，脚步踟蹰着再也不曾往前一步。<br />
这时，锦楼与马场之间那道小门被推开，裴沐珩领着几位太医，飞快往这边奔来。<br />
前方人影幢幢，嗡嗡声一片，除了女子细碎的哭声，其中有一道嗓音格外干脆利落，仿佛是珠玉一般很清晰地与众人分别开来。<br />
“震针！”“坎针！”<br />
“坤针！”<br />
“乾针！”<br />
“艮针！”<br />
随着步伐越近，她嗓音更加清晰，连着那张脸也夺目地撞入眼帘。<br />
面容皎若明玉，没有丝毫瑕疵，神情注视前方一动不动，仿佛被时间封印。<br />
徐云栖每吐露两字，银杏轻车熟路把对应的银针递给她，那一根根银针又长又直，落在她白皙柔软的掌心，由纤纤玉指捏着，精准无误插入伤口附近五大经脉，帮助燕少陵止血固气。<br />
离得最近的杨太医目不转睛盯着，眼底明明含着几分兴奋，如此别具一格的灸法令人拍案叫绝，五针下去，血势很快就止住了，燕少陵短促的呼吸也有所平稳。<br />
裴沐珩那一刻呼吸屏住，脚步顿在那里，脑海有画面翻腾，<br />
“你懂药理？”<br />
“我颇擅药理。”<br />
当时觉得这姑娘大言不惭，竟毫不谦虚，如今才明白，她是太谦虚了，那无懈可击的专注表情，熟练轻盈没有一丝犹豫的施针技巧，一举一动无不彰显大医风范。<br />
脑海里那张笑吟吟乖巧温顺的小脸，与面前冷静坚毅的面孔无限交织重叠，令裴沐珩生出几分恍惚。<br />
这一瞬，他不知是与有荣焉更多，还是对未知的好奇与担忧更多。<br />
她还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。<br />
裴沐珩心底一时涌现几分难以捉摸的情绪。<br />
俗话说，外行看热闹，内行看门道。<br />
几位太医争先恐后往里挤，盯徐云栖盯得入神。<br />
年纪轻轻，下针精准，双手稳如泰山，这份本事令人叹为观止。<br />
一看便是师承大家，掌针经验非常丰富的熟手。<br />
贺太医悬着那颗心就这么落了下来。<br />
燕少陵有救了。<br />
仅仅是这一眼，令随行而来的五名太医，六名学徒纷纷驻足观候，无一人上前干扰，更没有人质疑。<br />
伤口处的那枚竹篾依然突兀地杵在其上，竹篾有一寸宽，从竹竿损坏程度判断，进去怕有两寸，徐云栖判断竹篾离心脏很近，接下来需要将竹篾取出，方能处理伤口缝合伤口。<br />
她始终注视着伤口，不曾抬眸，<br />
“我需要一人帮我拔除竹篾，你行吗？”<br />
杨太医愣了愣，指着自己，“我吗？”嗓音犹在打颤，倒不是杨太医没这个能耐，只是今日诸事令他过于震惊，他反而有些回不过神来。<br />
徐云栖皱眉，视线抬起，往随后赶来的太医人群扫去，这一眼便看到站在十二王身侧的男子，龙章凤姿，俊逸翩然，徐云栖视线短暂在丈夫身上落了落，迅速移开在其余几人身上扫视。<br />
“谁来？”<br />
她语气总是这么淡然又冷冽。今日领衔来救人的是太医院副贰院判贺太医，他擅长把脉开方子，处理疑难伤口并非所长，其余人不想冒头，一时无人搭腔，直到一年轻的太医，年纪大约二十出头，拧着医箱越出人群，<br />
“我来。”他目光清明，接上徐云栖的视线，露出佩服，“在下来给徐娘子打下手。”<br />
徐云栖面无表情颔首。<br />
银杏将自己的位置让开，拿着医囊退至徐云栖另一侧，<br />
韩太医迈过去坐在徐云栖身侧，徐云栖指着伤口竹篾，与他低声交流商议方案。<br />
银杏这边焦急等待桃青送来医箱。<br />
幸在桃青没让她久等，小丫鬟抱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医箱气喘吁吁来了，<br />
“我来了，我来了……”<br 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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