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注定要位极人臣的女人 第266节
男子不是别人，正是辛国宰相上官濂。<br />
他与承天圣命皇太后李贞儿都是辛国显赫的汉姓贵族之后，还曾是青梅竹马，年少时，他们两边的家长甚至考虑过要让二人结媒妁之好。<br />
但后来政坛动荡，李贞儿为保李家在辛国的富贵安泰，嫁给辛国圣天帝大贺烈，这段少年往事也成了旧话。<br />
圣天帝去世后，李贞儿丧夫成为皇太后，二人方再续前缘。<br />
听上去似乎是一段佳话，以辛国的风俗而言，皇太后再嫁，也谈不上禁忌。<br />
然而，二人都是年近半百的年纪，情感早没了年轻时的单纯。<br />
李贞儿抚养的皇帝尚且年幼，亲近于他，未尝不是借此笼络汉臣；而上官濂这边，亦并非全然没有借李贞儿和她的幼帝儿子，提高家族势力与话语权的算计。<br />
要说情谊，不是一点没有，可是若非彼此联手优势极大，二人必不会如此一拍即合。<br />
李贞儿嫁进皇室后，上官濂实则也早娶妻室。<br />
双方合作，必要展示诚意。<br />
为了尽量不让李贞儿心怀芥蒂，上官濂早将发妻软禁于离上京几十里之邀的别院，就当没这个人；而李贞儿也让自己的儿子大贺律，将他这个宰相认作义父。<br />
当下他们看似其乐融融、亲如一家，可其中微妙的权衡，双方都能感觉的到。<br />
李贞儿一句话都没说，上官濂便自行揣摩起她的心思。<br />
他疑心自己不该说这句话。<br />
他的确对那些好强勇敢的女性有一点额外的欣赏和好感，所以年轻时才会心慕能文能武、意气风发的李贞儿。<br />
那位方国的谢小姐能从方国那个社会氛围中脱颖而出，走到今天这个地步，必不是等闲之辈，又能谋善算，又敢征战带兵，听上去……有那么一点像多年前的李贞儿。<br />
哪怕年龄差距不小，他也不该在言语上有所松懈，或许李贞儿并没有别的意思，但他却不该放松警惕。<br />
于是上官濂没有再对谢知秋个人做出评价，而是改言道：“方国朝廷不堪大用，可这支横空出世的义军，却威胁甚大。<br />
“他们对方国朝廷放任不管，倒一直对我国域中的十二州穷追猛打，军火还极为强横，必是敌手。<br />
“这回若真是方国求和也罢，可来的却是义军的人。<br />
“方国将谢氏女的底细告诉我们，恐怕就是希望我们不要轻易放她回去。<br />
“方国朝廷庸碌无能，放任不管也没事，但从种种迹象来看，这个谢氏女在义军中的地位都不一般。<br />
“要是利用她，或许可以从中找到义军的破绽，甚至给予义军重创。”<br />
李贞儿寂然凝思。<br />
“可是方国义军的军力不容小觑，轻易动了谢知秋，恐会招来报复。”<br />
她斟酌而言。<br />
“谢知秋人已经到了辛国，她若在辛国出事，想要栽赃到方国朝廷头上不容易，义军也会将我们视作第一敌人。”<br />
“要么……就是要拖延义军那边的时间，让他们惊疑不定，不敢冒然行事。”<br />
上官濂一顿。<br />
说实话，辛国这里目前对方国朝廷十分轻视，但确实有点怕义军。义军那两个蒙面将军，一个女的一举就守住了擎天关，此前还数度给了辛军重创；另一个男的，短短三四个月，竟然就攻下了十二州中的六州！<br />
十二州本来就时有叛乱，以至于不太稳定，而那个高大的蒙面将军竟能想到与当地叛军联合的策略，将大批当地人都劝入了义军。<br />
再加上这群义军手上有众多前所未见的恐怖武器，将辛军引以为傲的骑兵打得毫无还手之力，攻城速度简直快得惊人。<br />
目前或许是由于谢知秋出使辛国，义军的攻势有所缓和。<br />
但要是能不与义军正面交战的话，这个时机，上官濂也不太想去触义军的霉头。<br />
他说：“吓住义军，只怕不易。”<br />
“我有一个方法。”<br />
李贞儿沉下眼神，道。<br />
“这谢知秋敢来辛国和谈，我猜她仰仗的是自己背后义军的军力，而义军那近乎夸张的军力，很大程度上又依赖于他们那些奇特的武器。”<br />
“我本不想在时机不成熟时就拿出底牌，但是……若是动用此法，不但能动摇那个谢知秋，令我们有机会从她身上找到破绽，伺机下手，还能威吓义军，令其无法轻举妄动。”<br />
“……什么？”<br />
“你还记不记得，几年前，曾有商队从方国回来后，给我们看过一件有趣的东西？”<br />
*<br />
“谢大人！大人！不好了！”<br />
未到上京，谢知秋尚在赴辛国皇宫的路上，忽有义军战士隐姓埋名、冒着巨大的风险越过辛国界线，急急追上他们的出使队伍，送来急报——<br />
“三天前，有一支辛军偷袭萧将军他们的驻扎地，意图夺回萧将军新得的丽州，幸亏萧将军反应及时，击退了辛军，但是俘虏那支辛军以后，萧将军从他们的武器里，截获了一件非比寻常的东西！”<br />
言罢，那战士将自己一直抱在怀里的、一件用粗布包裹的细长之物，交给谢知秋。<br />
义军战士口中的“萧将军”，指的是萧寻光，萧寻光如今驻扎在十二州北面，离辛国国境不远，这才能让战士在短短三天之内，就将消息递到谢知秋这里。<br />
谢知秋将粗布打开，看到里面的武器，不由怔住。<br />
那是一杆突火.枪。<br />
然而，说是突火.枪，却不是义军常用的、出自萧寻初之手的那种。<br />
而是另外一种，经过明显改良、造型略有差异、极有可能是辛军中有能人自行研发的……新式突火.枪。<br />
第二百零六章<br />
【辛方二国, 素为兄弟之邦，纵偶有龃龉，终重归旧好。】<br />
【然今有一诡军, 诞于相接之地, 谋逆不忠，欲挑天下之乱事。】<br />
【我国愿与友邦共议其策, 先抑同有之敌, 后论彼此之利。】<br />
马车之中, 谢知秋将车帘紧闭，只借缝隙中透入的微光，阅读手中之信。<br />
这是先前, 萧寻光从辛军那里截获的那封, 辛国本要送至方国朝廷的密信。<br />
辛军这封信的意图，再明显不过。<br />
在义军助朝廷守住擎天关后，辛国意识到再这样下去, 他们会陷入在义军和朝廷军中双线作战的窘境，于是决定利用朝廷对国内民兵组织的猜忌，借刀杀人, 怂恿朝廷优先对付义军。义军是为了抵抗外敌入侵而组成的军队，若是自己国家的朝廷不去对付外敌，转而来对付自己, 必定会让义军大吃一惊、措手不及。<br />
义军对待自己人，必定会比对付辛军犹豫, 这足以拖慢义军的进程。<br />
而朝廷被煽动后, 也会激发义军对朝廷的仇恨, 诱使两方鹬蚌相争，让方国陷入内部动荡之中, 让辛国从中脱困。<br />
辛国这一计，可谓既解决了自己两边作战的难处，又可以将腹背受敌的一方变成义军，百利而无一害。<br />
谢知秋想过，辛国可能会意图联合方国朝廷，也对此做了防范，她从未小看辛国的君臣。<br />
不过……<br />
谢知秋视线微移，落到那一把截获的突火.枪上。<br />
她绝没想到，辛国竟然拿得出同样的武器。<br />
任谁都料不到，辛国在与他们断断续续对峙了几年之后，手中竟仍藏着这样的底牌。<br />
谢知秋重新看向密信，目光下移，落在信尾那个方方正正的红色印章上——<br />
只见那印章之上，端正地刻着十一个汉字——<br />
承天圣命皇太后御笔之宝。<br />
谢知秋坐在封闭的车内，却感到一阵寒风扑面而来，将她整个人置于凛冽的杀气之中。<br />
在她面前，似乎正摆放着一个无形的大棋盘。<br />
而在棋盘对面，正有一个相当厉害的棋手，正幽幽执子，与她对弈。<br />
*<br />
在整个车队偏后方的位置，有一辆形状奇异的马车。<br />
这马车车厢方方长长，比寻常之车大上两三倍，后轮更大于前轮，后轮几乎有整个马车的三分之二高——<br />
这样不但整个车更为稳当，而且转方向时灵活，能承载更大的车内重量，爬坡也相当稳定。<br />
而马车车顶则有两层，一层可以从内部打开、如窗户一般的木制隔板，另一层则是用硬质布料与竹条机关制成的可拉伸遮挡布面——根据需要，车内可以选择敞开亦或封闭、照射阳光亦或遮挡光线。<br />
此车四周挂满奇异的工具，能让人看出是工匠之物，可又极为罕见，不知是什么用途。<br />
这本就是一辆外形离奇的马车，有时还会从车顶上冒出浓烟或者蒸气，愈发引得人侧目。<br />
几乎每每经过有人之处，路人都会停下来，指着这辆特殊的马车小声交谈。<br />
这辆马车，实则是萧寻初的移动工作室。<br />
以前义军尚未安定，他与谢知秋不得不东奔西跑时，为了方便，他特意造了此车，以最大程度提高工作效率。<br />
这回出使辛国路途遥远，谢知秋希望凭借墨家弟子的技术说服辛国，让辛国认为战胜义军是不可能之事，故而专门请了一批墨家弟子同行。<br />
萧寻初想在路上顺便设计、改进一些新武器，不要荒废工作，才专门将此车修整打理了一番，又弄了出来。<br />
……没想到，这竟成了一个非同一般正确的决定。<br />
此刻，萧寻初闷在车中，一盏车内的小火炉维持着温度，他长发垂在肩头，手中握着那杆特殊的突火.枪，面色凝重地端详。<br />
谢知秋拿到这杆与义军军用装备不同的突火.枪后，就送到了他这里，让他分析。而萧寻初看到这杆不同于自己设计的枪，同样大吃一惊。<br />
“师叔。”<br />
逆川陪在萧寻初身边，陪他一同研究。<br />
逆川作为叶青的嫡传大弟子，在下一代墨家弟子中无论技术还是经验都颇为出众，地位可与知满相当，他只看了一会儿，果然便瞧出不少门道，惊讶道：“这个突火.枪的改进非常厉害。虽然没有师叔你做的那个机关板扣，但是将枪口改为了五眼，火力会很大，而且火点密集。<br />
“通过枪身和火绳的变化，尽管发射效率不如我们高，但是射程和稳定性都不逊于我们的突火.枪，射程和火力甚至还是他们更有优势。<br />
“若是两军都持枪对上，恐怕胜负难料，他们的突火.枪没有我们快，也没有我们设计成熟，但光凭这个射击距离和火力，应对起来都很麻烦。”<br />
萧寻初的手指抚过枪身，拨弄了几个精巧的机关，不发一语，可也没有否认。
他与承天圣命皇太后李贞儿都是辛国显赫的汉姓贵族之后，还曾是青梅竹马，年少时，他们两边的家长甚至考虑过要让二人结媒妁之好。<br />
但后来政坛动荡，李贞儿为保李家在辛国的富贵安泰，嫁给辛国圣天帝大贺烈，这段少年往事也成了旧话。<br />
圣天帝去世后，李贞儿丧夫成为皇太后，二人方再续前缘。<br />
听上去似乎是一段佳话，以辛国的风俗而言，皇太后再嫁，也谈不上禁忌。<br />
然而，二人都是年近半百的年纪，情感早没了年轻时的单纯。<br />
李贞儿抚养的皇帝尚且年幼，亲近于他，未尝不是借此笼络汉臣；而上官濂这边，亦并非全然没有借李贞儿和她的幼帝儿子，提高家族势力与话语权的算计。<br />
要说情谊，不是一点没有，可是若非彼此联手优势极大，二人必不会如此一拍即合。<br />
李贞儿嫁进皇室后，上官濂实则也早娶妻室。<br />
双方合作，必要展示诚意。<br />
为了尽量不让李贞儿心怀芥蒂，上官濂早将发妻软禁于离上京几十里之邀的别院，就当没这个人；而李贞儿也让自己的儿子大贺律，将他这个宰相认作义父。<br />
当下他们看似其乐融融、亲如一家，可其中微妙的权衡，双方都能感觉的到。<br />
李贞儿一句话都没说，上官濂便自行揣摩起她的心思。<br />
他疑心自己不该说这句话。<br />
他的确对那些好强勇敢的女性有一点额外的欣赏和好感，所以年轻时才会心慕能文能武、意气风发的李贞儿。<br />
那位方国的谢小姐能从方国那个社会氛围中脱颖而出，走到今天这个地步，必不是等闲之辈，又能谋善算，又敢征战带兵，听上去……有那么一点像多年前的李贞儿。<br />
哪怕年龄差距不小，他也不该在言语上有所松懈，或许李贞儿并没有别的意思，但他却不该放松警惕。<br />
于是上官濂没有再对谢知秋个人做出评价，而是改言道：“方国朝廷不堪大用，可这支横空出世的义军，却威胁甚大。<br />
“他们对方国朝廷放任不管，倒一直对我国域中的十二州穷追猛打，军火还极为强横，必是敌手。<br />
“这回若真是方国求和也罢，可来的却是义军的人。<br />
“方国将谢氏女的底细告诉我们，恐怕就是希望我们不要轻易放她回去。<br />
“方国朝廷庸碌无能，放任不管也没事，但从种种迹象来看，这个谢氏女在义军中的地位都不一般。<br />
“要是利用她，或许可以从中找到义军的破绽，甚至给予义军重创。”<br />
李贞儿寂然凝思。<br />
“可是方国义军的军力不容小觑，轻易动了谢知秋，恐会招来报复。”<br />
她斟酌而言。<br />
“谢知秋人已经到了辛国，她若在辛国出事，想要栽赃到方国朝廷头上不容易，义军也会将我们视作第一敌人。”<br />
“要么……就是要拖延义军那边的时间，让他们惊疑不定，不敢冒然行事。”<br />
上官濂一顿。<br />
说实话，辛国这里目前对方国朝廷十分轻视，但确实有点怕义军。义军那两个蒙面将军，一个女的一举就守住了擎天关，此前还数度给了辛军重创；另一个男的，短短三四个月，竟然就攻下了十二州中的六州！<br />
十二州本来就时有叛乱，以至于不太稳定，而那个高大的蒙面将军竟能想到与当地叛军联合的策略，将大批当地人都劝入了义军。<br />
再加上这群义军手上有众多前所未见的恐怖武器，将辛军引以为傲的骑兵打得毫无还手之力，攻城速度简直快得惊人。<br />
目前或许是由于谢知秋出使辛国，义军的攻势有所缓和。<br />
但要是能不与义军正面交战的话，这个时机，上官濂也不太想去触义军的霉头。<br />
他说：“吓住义军，只怕不易。”<br />
“我有一个方法。”<br />
李贞儿沉下眼神，道。<br />
“这谢知秋敢来辛国和谈，我猜她仰仗的是自己背后义军的军力，而义军那近乎夸张的军力，很大程度上又依赖于他们那些奇特的武器。”<br />
“我本不想在时机不成熟时就拿出底牌，但是……若是动用此法，不但能动摇那个谢知秋，令我们有机会从她身上找到破绽，伺机下手，还能威吓义军，令其无法轻举妄动。”<br />
“……什么？”<br />
“你还记不记得，几年前，曾有商队从方国回来后，给我们看过一件有趣的东西？”<br />
*<br />
“谢大人！大人！不好了！”<br />
未到上京，谢知秋尚在赴辛国皇宫的路上，忽有义军战士隐姓埋名、冒着巨大的风险越过辛国界线，急急追上他们的出使队伍，送来急报——<br />
“三天前，有一支辛军偷袭萧将军他们的驻扎地，意图夺回萧将军新得的丽州，幸亏萧将军反应及时，击退了辛军，但是俘虏那支辛军以后，萧将军从他们的武器里，截获了一件非比寻常的东西！”<br />
言罢，那战士将自己一直抱在怀里的、一件用粗布包裹的细长之物，交给谢知秋。<br />
义军战士口中的“萧将军”，指的是萧寻光，萧寻光如今驻扎在十二州北面，离辛国国境不远，这才能让战士在短短三天之内，就将消息递到谢知秋这里。<br />
谢知秋将粗布打开，看到里面的武器，不由怔住。<br />
那是一杆突火.枪。<br />
然而，说是突火.枪，却不是义军常用的、出自萧寻初之手的那种。<br />
而是另外一种，经过明显改良、造型略有差异、极有可能是辛军中有能人自行研发的……新式突火.枪。<br />
第二百零六章<br />
【辛方二国, 素为兄弟之邦，纵偶有龃龉，终重归旧好。】<br />
【然今有一诡军, 诞于相接之地, 谋逆不忠，欲挑天下之乱事。】<br />
【我国愿与友邦共议其策, 先抑同有之敌, 后论彼此之利。】<br />
马车之中, 谢知秋将车帘紧闭，只借缝隙中透入的微光，阅读手中之信。<br />
这是先前, 萧寻光从辛军那里截获的那封, 辛国本要送至方国朝廷的密信。<br />
辛军这封信的意图，再明显不过。<br />
在义军助朝廷守住擎天关后，辛国意识到再这样下去, 他们会陷入在义军和朝廷军中双线作战的窘境，于是决定利用朝廷对国内民兵组织的猜忌，借刀杀人, 怂恿朝廷优先对付义军。义军是为了抵抗外敌入侵而组成的军队，若是自己国家的朝廷不去对付外敌，转而来对付自己, 必定会让义军大吃一惊、措手不及。<br />
义军对待自己人，必定会比对付辛军犹豫, 这足以拖慢义军的进程。<br />
而朝廷被煽动后, 也会激发义军对朝廷的仇恨, 诱使两方鹬蚌相争，让方国陷入内部动荡之中, 让辛国从中脱困。<br />
辛国这一计，可谓既解决了自己两边作战的难处，又可以将腹背受敌的一方变成义军，百利而无一害。<br />
谢知秋想过，辛国可能会意图联合方国朝廷，也对此做了防范，她从未小看辛国的君臣。<br />
不过……<br />
谢知秋视线微移，落到那一把截获的突火.枪上。<br />
她绝没想到，辛国竟然拿得出同样的武器。<br />
任谁都料不到，辛国在与他们断断续续对峙了几年之后，手中竟仍藏着这样的底牌。<br />
谢知秋重新看向密信，目光下移，落在信尾那个方方正正的红色印章上——<br />
只见那印章之上，端正地刻着十一个汉字——<br />
承天圣命皇太后御笔之宝。<br />
谢知秋坐在封闭的车内，却感到一阵寒风扑面而来，将她整个人置于凛冽的杀气之中。<br />
在她面前，似乎正摆放着一个无形的大棋盘。<br />
而在棋盘对面，正有一个相当厉害的棋手，正幽幽执子，与她对弈。<br />
*<br />
在整个车队偏后方的位置，有一辆形状奇异的马车。<br />
这马车车厢方方长长，比寻常之车大上两三倍，后轮更大于前轮，后轮几乎有整个马车的三分之二高——<br />
这样不但整个车更为稳当，而且转方向时灵活，能承载更大的车内重量，爬坡也相当稳定。<br />
而马车车顶则有两层，一层可以从内部打开、如窗户一般的木制隔板，另一层则是用硬质布料与竹条机关制成的可拉伸遮挡布面——根据需要，车内可以选择敞开亦或封闭、照射阳光亦或遮挡光线。<br />
此车四周挂满奇异的工具，能让人看出是工匠之物，可又极为罕见，不知是什么用途。<br />
这本就是一辆外形离奇的马车，有时还会从车顶上冒出浓烟或者蒸气，愈发引得人侧目。<br />
几乎每每经过有人之处，路人都会停下来，指着这辆特殊的马车小声交谈。<br />
这辆马车，实则是萧寻初的移动工作室。<br />
以前义军尚未安定，他与谢知秋不得不东奔西跑时，为了方便，他特意造了此车，以最大程度提高工作效率。<br />
这回出使辛国路途遥远，谢知秋希望凭借墨家弟子的技术说服辛国，让辛国认为战胜义军是不可能之事，故而专门请了一批墨家弟子同行。<br />
萧寻初想在路上顺便设计、改进一些新武器，不要荒废工作，才专门将此车修整打理了一番，又弄了出来。<br />
……没想到，这竟成了一个非同一般正确的决定。<br />
此刻，萧寻初闷在车中，一盏车内的小火炉维持着温度，他长发垂在肩头，手中握着那杆特殊的突火.枪，面色凝重地端详。<br />
谢知秋拿到这杆与义军军用装备不同的突火.枪后，就送到了他这里，让他分析。而萧寻初看到这杆不同于自己设计的枪，同样大吃一惊。<br />
“师叔。”<br />
逆川陪在萧寻初身边，陪他一同研究。<br />
逆川作为叶青的嫡传大弟子，在下一代墨家弟子中无论技术还是经验都颇为出众，地位可与知满相当，他只看了一会儿，果然便瞧出不少门道，惊讶道：“这个突火.枪的改进非常厉害。虽然没有师叔你做的那个机关板扣，但是将枪口改为了五眼，火力会很大，而且火点密集。<br />
“通过枪身和火绳的变化，尽管发射效率不如我们高，但是射程和稳定性都不逊于我们的突火.枪，射程和火力甚至还是他们更有优势。<br />
“若是两军都持枪对上，恐怕胜负难料，他们的突火.枪没有我们快，也没有我们设计成熟，但光凭这个射击距离和火力，应对起来都很麻烦。”<br />
萧寻初的手指抚过枪身，拨弄了几个精巧的机关，不发一语，可也没有否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