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注定要位极人臣的女人 第267节
逆川一凝，有些古怪地问：“可是做出这杆枪的，会是何人？这设计思路，几乎与我们墨家弟子一脉相承，但放眼师门上下，除了师父和师叔你，没有人能有如此精妙的构思。”<br />
“……有的。”<br />
忽然萧寻初开了口。<br />
逆川一时没反应过来：“什么？”<br />
“师门之中，除了我和大师兄，还有别人，能做得出来。”<br />
萧寻初道。<br />
“而且……这个人的天赋、技术，大概还在我与叶师兄之上。”<br />
“——！”<br />
当逆川震惊之时，萧寻初的目光，始终没有离开手上这柄火器。<br />
同样是工匠，同样学习过墨家学说，到了真正动手之时，每个人还是会做出不同的东西，从中能体现出不同的风格。<br />
义军目前用的突火.枪，主要仰赖于萧寻初的设计。<br />
其实叶师兄以前也有自己的改动方向，但他看过萧寻初的机关扳扣以后，认为方案极好。<br />
而且义军最开始使用的也是萧寻初的突火.枪，似乎已经有了主观印象，所以叶青主动放弃了自己过去的想法，改为在萧寻初的基础上帮助他改进和维护。<br />
而眼前之枪，设计方向与萧寻初完全不同，可做出这种设计的思维方式，却让萧寻初感到无比熟悉。<br />
萧寻初的手，停在那罕见的五眼枪口上。<br />
久远的回忆，随之在眼前浮现出来——<br />
……<br />
“师兄！宋师兄！”<br />
多年前的临月山，尚未经过赵泽为毁灭所有黑石下令焚起的大火，山间草木葳蕤，在树荫林影之中，时可听见山鸟无虑的歌鸣。<br />
山腰，一座草庐悠然伫立。<br />
萧寻初抓着头发举目四望，寻觅师父让他来找的身影。<br />
不久，在离草庐不远之处，萧寻初果然在树影之后，看到一个晃动的青衣背影——<br />
萧寻初于是出声叫道：“宋师兄，师父让你快——”<br />
“嘘。”<br />
林间青年转过身来，友好地示意萧寻初说话不要那么大声。<br />
他比萧寻初略微年长，似已有弱冠之龄，身段颀长，神态温和。<br />
尽管与萧寻初同样长久避世生活在山上，但青年不像萧寻初那样满头乱发、不修边幅。<br />
他在没有外人时依旧维持着整洁的仪表，头发束扎加冠，衣着朴素单调，但干净得体。<br />
他在临月山上四个墨家弟子中排行第二，姓宋，名问之，字不疑。<br />
青年转过身来，萧寻初才看到宋师兄怀里揣着一窝嗷嗷待哺的麻雀。这一窝雏鸟在巢中瑟瑟发抖。<br />
幼鸟大抵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，被吓得够呛。<br />
而宋师兄的神情，则颇有耐心。<br />
“这个麻雀巢从树上掉下来了，我在这里等了许久，都没见有成鸟飞来。”<br />
宋问之眼底有些同情之意，道：“成鸟饲育雏鸟之时，通常不会这么久不回巢，说不定是遇到什么情况，回不来了。<br />
“这样的幼鸟放任不管，未免可怜。我在想，要不将它们带回去，自己养试试，要是能养大，也算是件好事。”<br />
第二百零七章<br />
当年在临月山上, 除了师父邵怀藏之外，总共是师兄弟四人。<br />
大师兄，叶青。<br />
二师兄, 宋问之。<br />
三弟子, 萧寻初。<br />
小师弟，邱小安。<br />
他们上午学习墨家经典, 到了下午及夜晚, 则动手实践, 除了师父布置的功课之外，四人也时常会做做自己感兴趣的东西。<br />
“哦？寻初你这个给我看看。”<br />
邵怀藏拿起萧寻初画了一半的设计图，那上面绘的是一种大型弓。<br />
按照萧寻初的尺度标注, 此弓长三尺二寸, 弦长二尺五寸，以木台架在地上，弓臂双排, 数十支箭横着排列于弓弦前方，可以同时发射。<br />
邵怀藏看了眼前一亮，手不释卷, 惊喜道：“此弓是以神臂弓为原型改进的吧？”<br />
萧寻初见师父一眼认出，颇有些不好意思，应道：“是。”<br />
“神臂弓本来就是数一数二的战场良弓, 只是原本有过于笨重，搬动困难的缺点, 而且使用需要非常大的力量, 非神臂不可开弓, 才有神臂弓之名。”<br />
邵怀藏看得津津有味，并点评道——<br />
“不过, 你从受力方式出发，改动了它的结构，不但更为轻便灵活，而且需要的力气大大减少，我粗略估计一下，应该也至少减少了三分之一，如此一来，不需要神臂，普通士兵也能拉动了。”<br />
“……是因为出身军事世家吗？总觉得你在武器防具方面的想法，总是很巧妙，又不至于脱离实际。”<br />
萧寻初被夸得难为情，抓了抓头发，遂言：“神臂弓射程虽远，但实际在战场上，为了精准度，通常会等敌军离得近些再开弓。<br />
“所以我想，或许可以将它设计得更灵巧一些，尽管射程上会作出一些牺牲，不过在百步以内，仍旧可以穿透敌军铁甲，应该会更可用。”<br />
邵怀藏闻言，不禁赞许地连连颔首：“这样很好，将来能出世而用的，必是这般足够出彩，又有充分实用性的作品。”<br />
萧寻初赧然而笑。<br />
邵怀藏看弟子们设计出来的东西，总是笑容满面，并且十分宽容豁达，好像很期待看到他们脑袋里的种种奇思妙想一般。<br />
萧寻初上山以后，沉浸在这种氛围之中，相当投入，对自己过去总被评价为“玩物丧志”的兴趣，也多了更多自信。<br />
正因如此，哪怕生活不如过去作为“将军之子”那般优渥，萧寻初仍旧乐而忘返，非但没有感到太多艰苦，还觉得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。<br />
……某一日。<br />
萧寻初将自己重型弓弩的设想作成模型，想拿去给师父评价。<br />
但他走到师父居住的草屋外，却见师父手中正拿着另一份设计图纸，看得手不释卷，那样惊艳的表情，萧寻初之前从未在他脸上见过。<br />
他不由站住了脚步，只这一瞬间的迟疑，大师兄叶青已经走到他身后。<br />
“啊，忘忧。”<br />
叶青笑着叫住他。<br />
“师父正在看宋师弟的图纸，他这种时候很难分心干别的事，你不如过会儿再来吧。”<br />
“宋师兄？”<br />
“对。”<br />
叶青笑言。<br />
“你刚上山不久，可能还没发现，师父每日看了我们的功课之后，还会单独再看一遍宋师弟的图纸或者模型。”<br />
叶青又说：“宋师弟的天赋非常惊人，以前的事情，你来得晚不知道。<br />
“几年前，有一回，我与师父一同在集市上售卖一些日常做的小东西，补贴日用。<br />
“宋师弟他正好路过，竟看着师父放在桌上的图纸，随手拼好了一个复杂的机巧木鸢。<br />
“当时是我在守摊子，本还没觉得有什么，只是惊异于宋师弟头脑清晰。而师父逛了一圈回来，看到那个木鸢，却大为震惊，连声问我是谁拼好的，说不是奇才，绝无可能在毫无基础的情况下做好那个木鸢。<br />
“后来师父一路追过去，到宋师弟家里，求着宋师弟的父母一定要让他学墨家术。<br />
“宋师弟以前家境还算殷实，他父亲本欲让他接手家业经商，还早早就给他定了一门娃娃亲，若是不上山来，大抵也能过好几年小富之家公子哥的生活。<br />
“而师父过去对弟子之事较为随缘，却对宋师弟格外坚持，他不但三顾茅庐，还暗地里偷偷教宋师弟各种墨家学说。<br />
“有些事情可能就是命中注定的，宋师弟竟也对这方面很感兴趣，听师父讲了一些理论后，立即就被墨家学说吸引。<br />
“后来他主动与家中言明，希望上山来学习墨家之术。但为了说服家中，他也承诺其他事情会听家里安排，包括娶妻生子，以及将来还是会接手家业，他还费了好一番口舌向父母保证，自己所学必能运用于商业，令家中更为富裕。<br />
“……虽不如萧师弟你当时闹得那么大，但一意孤行这一点，倒与师弟你有几分相似呢。”<br />
萧寻初以往只和师兄们一块读书，倒的确是第一次听说这些往事。<br />
他听得十分入神，意外道：“宋师兄原来原本的家境还算不错吗？”<br />
他稍微一顿，又说：“可是我看……”<br />
其实自从跟随邵怀藏以后，萧寻初便发现自己的两个师兄日子都过得很拮据。<br />
他自己是和家里决裂，断了家中供养，日子难过再所难免，但两个师兄，他一直以为是普通家贫而已。<br />
听萧寻初问起这个，叶青面露犹豫之色。<br />
他想了一下，才压低声音，对他说：“其实几年前，宋师弟家里出了事情。<br />
“详细我也不太清楚，只知他家中好像是承接了一个与官府有关的大单子，本以为能发财，结果那位与宋师弟家交易的官员中途调任离开，后来的官员明明知道货品已经送到府衙中，却转头不认账，不肯结尾款。<br />
“宋师弟家人曾上衙门索要，但民与官斗……不但无果，反被那贪官以刁民闹事为由打了一顿。“宋师弟家货物已失，尾款却拿不到，欠银庄和别的商户的款子便无法如期还上，后面还有一大堆人等着吃饭……”<br />
叶师兄没有将之后的惨事说得太明白，适时停了口，只是摇了摇头：“反正从那以后，宋师弟就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，虽说在我们面前看起来还和没事一样，但他笑得少了很多，花销也变得分外节俭……而且他最近，好像有点急功近利起来。<br />
“以前宋师弟与忘忧你一样，做东西随性而至，不太考虑其他，不过这段时间，却开始反复考虑怎样会有回报。有一回他还问我……”<br />
“什么？”<br />
萧寻初见大师兄欲言又止，不由催问。<br />
叶青顿了顿，方道：“他问我，效忠于这样的朝廷……于我们自身，于世道，真的是好事吗？”<br />
“——！”
“……有的。”<br />
忽然萧寻初开了口。<br />
逆川一时没反应过来：“什么？”<br />
“师门之中，除了我和大师兄，还有别人，能做得出来。”<br />
萧寻初道。<br />
“而且……这个人的天赋、技术，大概还在我与叶师兄之上。”<br />
“——！”<br />
当逆川震惊之时，萧寻初的目光，始终没有离开手上这柄火器。<br />
同样是工匠，同样学习过墨家学说，到了真正动手之时，每个人还是会做出不同的东西，从中能体现出不同的风格。<br />
义军目前用的突火.枪，主要仰赖于萧寻初的设计。<br />
其实叶师兄以前也有自己的改动方向，但他看过萧寻初的机关扳扣以后，认为方案极好。<br />
而且义军最开始使用的也是萧寻初的突火.枪，似乎已经有了主观印象，所以叶青主动放弃了自己过去的想法，改为在萧寻初的基础上帮助他改进和维护。<br />
而眼前之枪，设计方向与萧寻初完全不同，可做出这种设计的思维方式，却让萧寻初感到无比熟悉。<br />
萧寻初的手，停在那罕见的五眼枪口上。<br />
久远的回忆，随之在眼前浮现出来——<br />
……<br />
“师兄！宋师兄！”<br />
多年前的临月山，尚未经过赵泽为毁灭所有黑石下令焚起的大火，山间草木葳蕤，在树荫林影之中，时可听见山鸟无虑的歌鸣。<br />
山腰，一座草庐悠然伫立。<br />
萧寻初抓着头发举目四望，寻觅师父让他来找的身影。<br />
不久，在离草庐不远之处，萧寻初果然在树影之后，看到一个晃动的青衣背影——<br />
萧寻初于是出声叫道：“宋师兄，师父让你快——”<br />
“嘘。”<br />
林间青年转过身来，友好地示意萧寻初说话不要那么大声。<br />
他比萧寻初略微年长，似已有弱冠之龄，身段颀长，神态温和。<br />
尽管与萧寻初同样长久避世生活在山上，但青年不像萧寻初那样满头乱发、不修边幅。<br />
他在没有外人时依旧维持着整洁的仪表，头发束扎加冠，衣着朴素单调，但干净得体。<br />
他在临月山上四个墨家弟子中排行第二，姓宋，名问之，字不疑。<br />
青年转过身来，萧寻初才看到宋师兄怀里揣着一窝嗷嗷待哺的麻雀。这一窝雏鸟在巢中瑟瑟发抖。<br />
幼鸟大抵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，被吓得够呛。<br />
而宋师兄的神情，则颇有耐心。<br />
“这个麻雀巢从树上掉下来了，我在这里等了许久，都没见有成鸟飞来。”<br />
宋问之眼底有些同情之意，道：“成鸟饲育雏鸟之时，通常不会这么久不回巢，说不定是遇到什么情况，回不来了。<br />
“这样的幼鸟放任不管，未免可怜。我在想，要不将它们带回去，自己养试试，要是能养大，也算是件好事。”<br />
第二百零七章<br />
当年在临月山上, 除了师父邵怀藏之外，总共是师兄弟四人。<br />
大师兄，叶青。<br />
二师兄, 宋问之。<br />
三弟子, 萧寻初。<br />
小师弟，邱小安。<br />
他们上午学习墨家经典, 到了下午及夜晚, 则动手实践, 除了师父布置的功课之外，四人也时常会做做自己感兴趣的东西。<br />
“哦？寻初你这个给我看看。”<br />
邵怀藏拿起萧寻初画了一半的设计图，那上面绘的是一种大型弓。<br />
按照萧寻初的尺度标注, 此弓长三尺二寸, 弦长二尺五寸，以木台架在地上，弓臂双排, 数十支箭横着排列于弓弦前方，可以同时发射。<br />
邵怀藏看了眼前一亮，手不释卷, 惊喜道：“此弓是以神臂弓为原型改进的吧？”<br />
萧寻初见师父一眼认出，颇有些不好意思，应道：“是。”<br />
“神臂弓本来就是数一数二的战场良弓, 只是原本有过于笨重，搬动困难的缺点, 而且使用需要非常大的力量, 非神臂不可开弓, 才有神臂弓之名。”<br />
邵怀藏看得津津有味，并点评道——<br />
“不过, 你从受力方式出发，改动了它的结构，不但更为轻便灵活，而且需要的力气大大减少，我粗略估计一下，应该也至少减少了三分之一，如此一来，不需要神臂，普通士兵也能拉动了。”<br />
“……是因为出身军事世家吗？总觉得你在武器防具方面的想法，总是很巧妙，又不至于脱离实际。”<br />
萧寻初被夸得难为情，抓了抓头发，遂言：“神臂弓射程虽远，但实际在战场上，为了精准度，通常会等敌军离得近些再开弓。<br />
“所以我想，或许可以将它设计得更灵巧一些，尽管射程上会作出一些牺牲，不过在百步以内，仍旧可以穿透敌军铁甲，应该会更可用。”<br />
邵怀藏闻言，不禁赞许地连连颔首：“这样很好，将来能出世而用的，必是这般足够出彩，又有充分实用性的作品。”<br />
萧寻初赧然而笑。<br />
邵怀藏看弟子们设计出来的东西，总是笑容满面，并且十分宽容豁达，好像很期待看到他们脑袋里的种种奇思妙想一般。<br />
萧寻初上山以后，沉浸在这种氛围之中，相当投入，对自己过去总被评价为“玩物丧志”的兴趣，也多了更多自信。<br />
正因如此，哪怕生活不如过去作为“将军之子”那般优渥，萧寻初仍旧乐而忘返，非但没有感到太多艰苦，还觉得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。<br />
……某一日。<br />
萧寻初将自己重型弓弩的设想作成模型，想拿去给师父评价。<br />
但他走到师父居住的草屋外，却见师父手中正拿着另一份设计图纸，看得手不释卷，那样惊艳的表情，萧寻初之前从未在他脸上见过。<br />
他不由站住了脚步，只这一瞬间的迟疑，大师兄叶青已经走到他身后。<br />
“啊，忘忧。”<br />
叶青笑着叫住他。<br />
“师父正在看宋师弟的图纸，他这种时候很难分心干别的事，你不如过会儿再来吧。”<br />
“宋师兄？”<br />
“对。”<br />
叶青笑言。<br />
“你刚上山不久，可能还没发现，师父每日看了我们的功课之后，还会单独再看一遍宋师弟的图纸或者模型。”<br />
叶青又说：“宋师弟的天赋非常惊人，以前的事情，你来得晚不知道。<br />
“几年前，有一回，我与师父一同在集市上售卖一些日常做的小东西，补贴日用。<br />
“宋师弟他正好路过，竟看着师父放在桌上的图纸，随手拼好了一个复杂的机巧木鸢。<br />
“当时是我在守摊子，本还没觉得有什么，只是惊异于宋师弟头脑清晰。而师父逛了一圈回来，看到那个木鸢，却大为震惊，连声问我是谁拼好的，说不是奇才，绝无可能在毫无基础的情况下做好那个木鸢。<br />
“后来师父一路追过去，到宋师弟家里，求着宋师弟的父母一定要让他学墨家术。<br />
“宋师弟以前家境还算殷实，他父亲本欲让他接手家业经商，还早早就给他定了一门娃娃亲，若是不上山来，大抵也能过好几年小富之家公子哥的生活。<br />
“而师父过去对弟子之事较为随缘，却对宋师弟格外坚持，他不但三顾茅庐，还暗地里偷偷教宋师弟各种墨家学说。<br />
“有些事情可能就是命中注定的，宋师弟竟也对这方面很感兴趣，听师父讲了一些理论后，立即就被墨家学说吸引。<br />
“后来他主动与家中言明，希望上山来学习墨家之术。但为了说服家中，他也承诺其他事情会听家里安排，包括娶妻生子，以及将来还是会接手家业，他还费了好一番口舌向父母保证，自己所学必能运用于商业，令家中更为富裕。<br />
“……虽不如萧师弟你当时闹得那么大，但一意孤行这一点，倒与师弟你有几分相似呢。”<br />
萧寻初以往只和师兄们一块读书，倒的确是第一次听说这些往事。<br />
他听得十分入神，意外道：“宋师兄原来原本的家境还算不错吗？”<br />
他稍微一顿，又说：“可是我看……”<br />
其实自从跟随邵怀藏以后，萧寻初便发现自己的两个师兄日子都过得很拮据。<br />
他自己是和家里决裂，断了家中供养，日子难过再所难免，但两个师兄，他一直以为是普通家贫而已。<br />
听萧寻初问起这个，叶青面露犹豫之色。<br />
他想了一下，才压低声音，对他说：“其实几年前，宋师弟家里出了事情。<br />
“详细我也不太清楚，只知他家中好像是承接了一个与官府有关的大单子，本以为能发财，结果那位与宋师弟家交易的官员中途调任离开，后来的官员明明知道货品已经送到府衙中，却转头不认账，不肯结尾款。<br />
“宋师弟家人曾上衙门索要，但民与官斗……不但无果，反被那贪官以刁民闹事为由打了一顿。“宋师弟家货物已失，尾款却拿不到，欠银庄和别的商户的款子便无法如期还上，后面还有一大堆人等着吃饭……”<br />
叶师兄没有将之后的惨事说得太明白，适时停了口，只是摇了摇头：“反正从那以后，宋师弟就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，虽说在我们面前看起来还和没事一样，但他笑得少了很多，花销也变得分外节俭……而且他最近，好像有点急功近利起来。<br />
“以前宋师弟与忘忧你一样，做东西随性而至，不太考虑其他，不过这段时间，却开始反复考虑怎样会有回报。有一回他还问我……”<br />
“什么？”<br />
萧寻初见大师兄欲言又止，不由催问。<br />
叶青顿了顿，方道：“他问我，效忠于这样的朝廷……于我们自身，于世道，真的是好事吗？”<br />
“——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