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时候她兜里的电话响了，她掏出来，手却抖得不行，电话落在地上，来电显示在黑夜下尤为亮，是余凯旋打开的。<br/> 孙锡看了眼小九，用他那只血淋淋的手接起来，就趴在地上，声音颤抖着，用最简洁的方式，交代他们所遭受的一切。<br/> 再回过神来时，余凯旋和温雯已经来了。<br/> 小九站在旁边，看到有人在哭，有人在喊，看到孙锡还是跪在雪里，一会挨骂，一会挨打。<br/> 似乎有救护车过来，温雯跟着医生，抬着袁轩先走了。<br/> 不远处有警车的声音，余凯旋拉着小九的胳膊，高高站在孙锡面前，狠厉地说了一番话，孙锡哭着点头，什么都说好。<br/> 然后像拽着一个没有灵魂的纸糊玩偶一般，余凯旋拉着她先走了，中途小九踉踉跄跄摔了一跤，回头，看到他伏在那里，身上落了白茫茫一层雪，整个人一动不动，像一座跟雪地融为一体的墓碑。<br/> 余九琪就在那时，突然惊醒，甩开爸爸，跑回去。<br/> 她跑到那座墓碑前，跪在他面前。<br/> 他抬头，她就看着他。<br/> 他们久久望着彼此，什么也没说。<br/> 大雪还在下，有风骤然刮起。<br/> 雪花随风拍在他们脸上，簌簌而响亮。<br/> 2014年就在他们的对视中，悄无声息地过去了。<br/> ……<br/> 九年后，2023 年的年底。<br/> 余九琪生日这天，组长放了她半天假。<br/> 主要是因为刚刚经历的那场有惊无险的绑架案，银行多少有点责任，就专门照顾一下。<br/> 下班后，她站在银行附近的十字路口，站了好久。<br/> 刚吃完午饭的王欢看到她，过来问：“你咋还没回家呢？”<br/> 小九笑笑。<br/> “不是说你爸妈要给你过生日吗？”<br/> “对。”<br/> “不是还定了大酒楼吗？”<br/> “嗯。”<br/> “快回去吧，风这么大。”<br/> 一阵凛冽强风袭来，吹乱她的头发，小九依旧站在那里，迎着风看过去。<br/> 她突然好奇，想看看风刮来的是什么。<br/> 除了恨，冬风还会带来什么。<br/> 然后蓦然间，转头，朝反方向走。<br/> 她步行来到附近一家酒店，绕过前台，进电梯，上三楼，站在中间一个房间。<br/> 敲门。<br/> 很快，门打开。<br/> 孙锡一件白色短袖 t 恤，运动裤，头发乱乱的，懒懒站在门口。<br/> “你不是要回家吗？”<br/> “本来是的。”<br/> “不是要跟家里人过生日吗？”<br/> “本来是的。”<br/> “怎么了？”<br/> 余九琪想起她刚刚在那阵冬风里感受到的一切，心里酸涩，踌躇片刻，才说。<br/> “……风太大了。”<br/> 孙锡看着她，过去，握着她手腕，用力把她扯进来。<br/> 门重重甩上。<br/> 第36章 我家小九二十五<br/> 孙锡定的就是间普通大床房，没开灯，遮光窗帘挡的严严实实，只靠近卫生间的走廊点着两盏内嵌壁灯，屋子里弥漫着夹杂丝丝缕缕烟草味的淡香，他的味道。<br/> 余九琪一直搞不清楚这味道是怎么来的，他没有固定用的香水，平时用的护肤品也都很简单，烟瘾不算重，家里也从不用香薰精油，可就是拼拼凑凑又融合挥发，经年累月在他身上淬炼出这股独特味道。<br/> 而且这味道侵略性极强，只要他贴身穿的衣服，紧紧抱过的人，睡过一夜的屋子，就会留下痕迹。小九吸了吸鼻子，凭过去经验判断，他起码在这大床房里闷头睡了一天了。<br/> 那味道突然靠近了些。<br/> 小九倚着门口的墙，抬头看他。<br/> “不热吗？”孙锡乱蓬蓬的脑袋低着，眼睛锁着她。<br/> 酒店暖气开的足，蒸的人从里到外闷燥，大概脸也是红的，小九低头，去解脖子上围巾，却莫名变得笨手笨脚。<br/> 他就过来，伸手慢条斯理把缠了两圈的围巾一点一点卸下。<br/> “从银行直接过来的？”声音懒懒的，像是没睡醒。<br/> 手指不经意划了下脖颈皮肤，干燥的激起一丝痒，小九嗯了一声，算回答，但心里犹豫了下，不清不楚。<br/> 她忽然不清楚刚才为什么来，可又好像必须要来。<br/> 酒店地址是离开刑警队时李军问的，问他有没有在石城的临时住址，他毫不避讳的报了这个房间，几步远的小九一字不差地听到了。<br/> “有人看见你吗？”<br/> 围巾卸下来，手还停留在那里，若即若离的触感，小九说：“不知道。”<br/> 那触感又清晰了些：“着急回去吗？”<br/> 小九再抬眸，他逆着暗光，眼睛像蒙上层黑纱，看不透，便伸手拽了下他的白 t 恤，想拉近一点，找那个她必须要来的答案。<br/> 孙锡却突然把她往回一推，又捧着脸，吻上来。<br/> 瞬间什么也看不见。<br/> 他吻得很急切，没留给她一丝犹豫和过渡，舌尖抵着卷进去，虎口卡着下巴抬高，有些粗鲁的由着性子闹，余九琪透不过气来，手放在他胸膛，想推，又忽然止住。<br/> 她触到了真实的、滚烫的、极其有力的宛如千军万马一般的勃勃心跳，恍然就明白了。<br/> 明白经过这一次次磋磨人心的冷冽，反反复复的辗转纠结，和身体精神上巨大的损耗后，她疲惫又兴奋，感动也怨憎，她无法自洽，不知该怎么纾解和平衡，只是突然意识到很需要他。需要他的生命力，他的温度，他的默契。<br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