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知道，所以要用一些、一些比较激进的手段，”妄日道，“永续是可以实现的。”<br/> “有形之界只要有边界，永续就是无法实现的。”<br/> 李平安快声道：<br/> “我不想去讨论四百三十次天地轮回牺牲的生灵，我是唯一受益者，我没资格讨论。<br/> “但现在，我们可以去找其他办法。<br/> “毁灭这個天地，三千多亿人族和有智慧的生命都将成为燃料……”<br/> 妄日温和地道：“但你转念想一想，这个天地开辟至今，是不是为数不清的真灵提供了体验生灵之乐的舞台？那我到底是创世者，还是灭世魔？”<br/> “这个……”<br/> 李平安道：“不能否认的功绩，以及不能被遮掩的罪。”<br/> “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任何两极性，”妄日道，“既然生灵受益于我的计划，那我按照我的计划推进下去，生灵又有什么立场指责我？”<br/> “不是，爸，我有点转不过劲。”<br/> 李平安思索着这套逻辑中的错漏点，发现……<br/> 他好像还真没办法说这事。<br/> 主要是，妄日老人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他，或者说百分之八十都是为了救他，他来指责……太伪君子了。<br/> 那颗圆球轻轻闪烁：<br/> “莫要多想了，我只是为了满足执念，寻求真正的解脱。<br/> “救你是满足执念的形式，所以我做这一切与你无关，是你凭借自身努力走到的今天。<br/> “接下来你也不用有心理负担，该跟我对抗就对抗，努力去拯救这个世界吧。<br/> “不过你肯定赢不了我这个大魔王就对了。”<br/> 妄日的笑声中带着几分戏谑和愉悦。<br/> “这……”<br/> 李平安抬手扶额，他决定暂时岔开话题：“我其实还有几个问题不太明白。”<br/> “你问就是。”<br/> “第一个问题就是……为什么是洪荒？”<br/> 李平安问：<br/> “爸您原本所处的那个世界，也是一个高武力上限的天地，为什么不去重复这个世界？”<br/> “三个原因吧。”<br/> 妄日缓声道：<br/> “第一是，洪荒天地的构造，能触碰到这个有形之界的实力上限，也就是圣人之境，可以培养一些高手为我所用。<br/> “这样就能确保同一时间最低容纳几千亿生灵，塑造足够的高手，积累更多真灵尸，汇入天地本源，不断壮大天地本源。<br/> “现在我能掌控的天地本源，不算现在这个天地的那份，已足够开辟一百个洪荒天地。”<br/> 李平安：……<br/> “第二个原因是，洪荒有四个明显的大劫节点，而且洪荒的高手力量是从强到弱的。<br/> “盘古是最强的，然后盘古身死、成全众生，后有一段蓬勃的发展期，鸿钧合道、三清成圣、人族崛起，但天地间的力量会逐渐向低处流动。<br/> “开天大劫杀神魔，龙凤大劫镇龙凤，巫妖大战人族起，封神西游固生灵。<br/> “通常用不到西游大劫，封神大劫后天道就成熟了，我就能把天道如果实一般摘出来，把天道上挂着的那些高手培养成我的一股底蕴。<br/> “这样能很好的确保杀死一切变数，又能让天地本身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去召唤穿越者。”<br/> 妄日轻轻一叹：<br/> “第三个原因是……你很熟悉封神的故事，也很熟悉洪荒的故事，洪荒这个体系，还是我在你高中十块钱买的那些盗版小说中看来的，你留在家里很多本，我都看完了。<br/> “我就想着，等你来了，能让你在熟悉的神话故事中快速崛起，未卜先知、先声夺人。<br/> “再加上洪荒体系的力量上限足够高，有我暗中相助，你可以顺利抵达圣人之境。<br/> “至于永续世界，以及我的这些所谓的遗产，我其实是想留给所有生灵，这是一份责任、也是一份负担，我不想把你困缚进来。<br/> “谁知道啊……你竟用大宏愿成天帝了。<br/> “这次天地轮回的太清也足够聪明，我甚至怀疑有可能是太极图带来了前次那个太清的部分记忆，他在合适的时间，逼鸿钧毁灭了昊天童子，本来我还考虑过用昊天来替换你这个天帝。<br/> “其实想来，太清也是蛮狠的，因为绝对力量被我全面压制，他选择培养我唯一的执念成为天帝、站在我的对立面。<br/> “自始至终，能跟我博弈的也只有他和鸿钧。<br/> “至于你……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……在我自身消失之前。”<br/> “那能饶了这个天地吗？”<br/> “不能，”妄日道，“可能你还没明白，因与果的转换是要付出代价的，我身上的破洞，大部分都是源于我不断通过扭曲时空截断因果大道遭受的反噬，这个天地必须毁灭，让它熬过毁灭的节点、脱离我的掌控，那你就会被因果大道毁灭。<br/> “要么天地死。<br/> “要么你死。”<br/> 李平安：……<br/> 妄日继续道：<br/> “你不用多想，我在你身上绑定了天地本源印记，就在你跟我一起修行时……简单来说，你如果自毁，天地就会直接炸掉。<br/> “我也不用继续一切了，执念已解开了，还跟你相处了几百年，我很开心。<br/> “现在对我而言就只剩下一件事，完成封神，扼死天地，然后我就会化身一个前所未有的超级盘古，开辟永续世界，再力竭而死。<br/> “我知道你在准备一些计划，你的元神分成了三十六份，现在只有两份是活跃的，我并没有去窥探你的小隐私……就跟我确实没看你初中时的日记是一样的。<br/> “但，怎么说，你只凭几百年的积累，是不可能战胜我的，我积累了几百次天地轮回。”李平安苦笑：“那我就看着这个天地走向终结？”<br/> “你甚至不用看，只要你愿意，可以带十万八万人来我这，我的石棺是开天辟地时唯一的庇护所，这里面我也放了回我们老家、去超脱之界的路径。”<br/> 妄日笑道：<br/> “上次我其实没忍住，我太想跟你相处一段时间，所以我邀请你进石棺看看。<br/> “当时我就想，如果你答应了，我就把这些都告诉你……我只想要你一个人的理解和认可。<br/> “后来还是收你做了弟子。<br/> “好了，这些都不重要，你完全不必因世界毁灭而有任何愧疚感，你并没有主动做任何事。<br/> “这完全是我为了追求自我解脱、自我满足的一种行径。”<br/> “能给我三千年吗？不，一千年、五百年甚至都可以。”<br/> 李平安快声道：<br/> “我还有很多构想没有实现，或许我们能找到一条降维的道路。<br/> “混沌只是有形之界演化的一个阶段，开辟永续天地，其实就是建造更大的一个洪荒天地，无论如何设置秩序、制定规则，这个天地最终都会崩溃。<br/> “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延缓崩溃。<br/> “爸，相信我，只要我们能找到几个数值，我就有可能让混沌海完成降维。”<br/> 妄日问：“超脱其实是一种升维，想要升维十分困难，无论是个体还是文明，为什么要完成降维？”<br/> “因为绝大部分的生灵都是生活在基本的三维维度，这个理由还不够吗？”<br/> “大部分的生灵只是真灵的投影，他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？改变环境、提供可能性？还是成为改变环境的人形电池？”<br/> “不，是思考。”<br/> 李平安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：<br/> “我们依照本性生存，依靠思考来控制本性。<br/> “唯心一点，就是我们通过思考来互相证明自我和世界的存在，没有我的世界对我而言一文不值。<br/> “唯物一点，则是我们通过思考和彼此的信息交换构成了名为社会的思考网络，我只是世界的一个渺小个体但我依旧能微小的改变世界。<br/> “爸，你每次让天地轮回，其实不只是摧毁了一批生灵，而是摧毁了一个存在了漫长岁月、不断进化演变的‘社会精神网络’。<br/> “所谓的天地意志就是如此。”<br/> 那颗圆球轻轻晃动。<br/> “可能你说的有道理，但……抱歉，我应该只能坚持到几十年之后了，我的自毁是无法避免的。<br/> “不然我也不可能这么着急将鸿钧处死、安排另一个我来接受这些信息。<br/> “这几十年中，我必须推完封神、毁灭天地，确保你能活下来，其他的我并不在意，也不值得我在意。<br/> “我并不想对你展示我强势的一面，但我决定的事，将会不择一切手段地达成。<br/> “包括毁灭世界。”<br/> 妄日的嗓音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笃定。<br/> 李平安皱眉道：“这其实还是救世主和灭世魔的身份游戏，对吗？”<br/> “不，这是我计划的主干部分，计划的结果已经实现，但实现这个结果的节点并不只是你们来的那个时间点，而是天地终灭。<br/> “你们只是被送去了那个岁月节点。”<br/> 妄日道：<br/> “不能给天地任何生机，不然这个因果就不成立。<br/> “天地毁灭是因，召唤穿越者是果，而且我超脱了。”<br/> 李平安道：“那你被召唤去了你那个世界，也是穿越者，你也做到了让天地延续几十万年寿命，而你也存在，这不矛盾吗？”<br/> “这不矛盾，因为那个世界本身就蕴藏生机，就算没有我的干预，在一百个结局中也有十几个好的结局。”<br/> 妄日道：<br/> “那次的穿越可以看做有很大的运气成分。<br/> “而我制定的这个计划，本身就没有留下任何冗余，我必须确保每次轮回都能出现穿越者，并逐步消除我曾经存在过的痕迹，欺骗因果大道。”<br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