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晴！”<br/> 上车前，一只手还挂着吊瓶的戴茜一路小跑，高声呼喊。<br/> 这位女性名角脸上仍旧残留着出戏前的惊魂未定，却坚持要来给她送行。<br/> 戴茜上前一步，紧紧抱住她：“谢谢你，小晴，你实在是太了不起了。”<br/> 跟着她一起来的霍星岩也朝她深深鞠了一躬。<br/> 刚出戏的他舌头都还有些捋不直：“梨妹……不，晴妹，感谢，实在感谢。”<br/> 几个人又说笑了几句，三位名角都看出原晴之脸色不太好。<br/> “行了行了，今天就到这里吧。晴妹也累了，一拖三不容易，还得回去休息呢。”<br/> 戴茜一巴掌拍在霍星岩背后：“等戏祭大典结束后，咱们有时间再和晴妹约饭。”<br/> “好好好。”<br/> 寒暄结束，元项明为她拉开车门。<br/> 他好像还有什么话想说，但最后只道：“师妹，回家后记得给我发个消息。”<br/> “嗯，好。”原晴之朝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：“放心吧，师哥。”<br/> “忘掉这些，好好洗一个热水澡。”<br/> “我会的。”<br/> 于是，车门闭合。<br/> 望着驶离这里的商务车，冷不丁的，戴茜忽然道：“晏监正，你有告诉晴妹吗？”<br/> 晏孤尘苦笑：“当然没有。”<br/> 第三部戏出戏后，愣是谁也能看得出，原晴之避而不谈的态度。他又不是连察言观色都不会的莽夫，怎么可能赶着上去给人找不痛快。<br/> “那就好，那就好。”霍星岩松了口气：“我们已经给小晴妹妹添了太多麻烦，这种事情，还是能晚一点告诉她，就晚一点吧。”<br/> 毕竟饶是他，在听到方才后台传来的最新消息时，也忍不住头皮发麻。<br/> 在他们出戏后，《戏楼》再次在诸位学者专家眼下进行了改写。<br/> 更新后的章节里最重要的，并非虞梦惊解开了夜红神龛的全部封印，而是揭露了他为何要染指现实的原因。<br/> 入戏前专家团便说过，《戏楼》这部戏相当特殊，主角戏班子们离开了摘星楼，但故事仍旧在继续，只是换成了以虞梦惊为主视角。<br/> 正因如此，虽然原晴之他们出了戏，戏内的故事却还在继续。<br/> 而戏本上最新出现的文字，则是停留在虞梦惊的独白上。<br/> “最新的进展是什么？”<br/> 晏孤尘叹了口气：“他决定……取消神婚仪式，按照原计划重启戏祭仪式。”<br/> 事情到这里已然十分清晰明了。<br/> 元项明出戏时说过的话一语成谶。<br/> ——虞梦惊的确是因为原晴之，才决意要染指现实的。<br/> 放到三天前，谁也不会想到今天这幕。<br/> 入戏救人，本是顺理成章，却不想倒果为因。<br/> 原晴之的入戏，反而促成虞梦惊的执着和一定要来到现实的执念，导致今日的结局。<br/> “好在晴妹对虞梦惊没有其他的想法。”<br/> 复盘了一遍后，霍星岩拍了拍胸脯，庆幸开口：“要不然事情真的很难收场。”<br/> 唯有戴茜露出一个苦笑，低声叹气。<br/> 良久，才幽幽道。<br/> “你又不是她，怎么知道，她没有动心过呢？”<br/> 第73章<br/> 戴茜这番话, 贾文宇第一个不信。<br/> “原小姐若是真对虞梦惊有情，方才怎么会那么决绝地出了戏。”<br/> “是啊，就算有, 那也应该是入戏后情绪代入的表现。按这么说，咱在戏内还老婆孩子热炕头呢，出戏后不还是啥也没有。”<br/> 看他们一脸不信的样子, 戴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, 懒得和他们多争。<br/> 晏孤尘落后一步：“戴老师, 您说的不无道理。正是基于您这样的考虑, 司天监才做出了相应的预案, 我想，应当不会再重复上一次的悲剧。”<br/> 程月华的担心从来不是无的放矢，事实上，就是为了防止这样的情况, 司天监们特意请来了专业的心理医生团队, 对每位意外入戏的名角进行心理疏导。前两天出戏后, 原晴之也同分配给她的心理医生小姐姐聊过这个话题。<br/> “不……我倒不担心原妹妹, 她比你们所有人想象地都要理智坚毅。”<br/> 戴茜低头固定了一下吊针的位置：“不过，上一次的悲剧指的是？”<br/> “啊……这个。”<br/> 晏孤尘刚想开口解释，便看见负责后勤的人员从后台一路小跑过来。<br/> 他们提着胶桶, 神色惊慌：“大事不好了, 大事不好了！”<br/> “怎么了？”<br/> “方才我们去张贴戏祭大典的红纸, 发现上面的名字变了！”<br/> “什么，名字变了？！”几位名角面面相觑。<br/> “对。”负责人员拿出一张红纸：“这是事发之前, 我们就提前草拟好的红纸。”<br/> 一般唱戏的规矩是会在戏台旁的布告处, 用红纸黑墨的毛笔，写出本场参演的人员。早在司天监拿出利用戏祭大典和五行八卦站位, 封印《夜行记》时，后勤部就得到通知，连夜赶制了一批布告，张贴在青城古街各处。<br/> 按照原定的计划，三位名角将作为男女主角联袂出演戏祭大典。<br/> “可现在，红纸上的名字却自己变了……”<br/> 众人定睛一看。果不其然，戏祭大典的红纸上标着女主角的栏目，已然从【戴茜】变成了【原晴之】。而男主角，则从【元项明】和【霍星岩】变成了【虞梦惊】。<br/> 两拨人的对话并没有特意避险，于是正在附近忙活的人都看到了这幕。<br/> 看着红纸上自动变更的黑字，人们有些发怵。<br/> “戏内的遗迹出现在现实还有点说法，但这又算什么？”<br/> “不清楚啊，难道虞梦惊就已经成功染指现实了？”<br/> “不会吧，那我们岂不是都得完蛋！”<br/> “诸位不必惊慌。”<br/> 见人心惶惶，晏孤尘连忙出来安定大局：“你们难道忘了，戏楼里钦定的戏祭仪式的女主角正是严梨和虞梦惊，戏内的纸傀们不是都张贴过告示了吗？”<br/> “而这些自动变更的红纸，归根结底，不过是戏曲和现实融合进一步加深的预兆。只要明天戏祭大典顺利，把夜行记重新封印回去，一切都会恢复正常。”<br/> 司天监监正的话如同一根定海神针，当即要惊慌失措的人们安下心来。<br/> “您说的对。”<br/> “没错，现在想这些也没有意义，重要的是明天的戏祭大典。”<br/> 见状，贾文宇也上前一步，同自家监正一唱一和：“放心吧，三位名角齐聚，咱们一定不会辜负小原姐希望的！”<br/> 一通组合拳下来，把大家伙都忽悠瘸了后，元项明这才走到晏孤尘身旁。<br/> 他低声道：“那张红纸上写着的是原晴之，不是严梨。”<br/> “是啊。”晏孤尘同样回以低声：“我刚才已经让文宇去拿原典了，如果没猜错的话，这一段肯定出现在了新增的第十卷上，说不定还能找到些线索。”<br/> 几人一同前往后台临时搭建的会议室。<br/> 伴随着第三次入戏的结束，三位名角全部成功出戏，现场也紧锣密鼓地开始了对明天戏祭大典的准备。工作人员们在周围搭建起雨棚，用绳索挂起天灯，司天监成员们则拿着罗盘四处勘察，做最后的定轨工作。<br/> 会议室大门并没关紧，能够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论。<br/> “现在是红纸的问题吗？完全不是！”<br/> “没错，整个青城古街范围里出现的变化，还远远不止这些。”<br/> “刚才还有戏班子的伙计说他们布置河道时，在古街中央那条人造河流的水面上看见了摘星楼的倒影，目击者高达五人。要知道，按照天气预报的情况，明天整个青城都会笼罩在暴雨里。原小姐当初给我们的提示还不够多吗，水是连接现实和戏曲的媒介！”<br/> “我敢保证，明天若是真下了雨，肯定会出大事。”<br/> 会议桌前，程月华神情凝重。他双手搭在桌前，一副沉思的模样。<br/> 三位名角和司天监监正的到来打断了现场的讨论。<br/> 见无人说话，程月华便干脆抛出结论：“《戏楼》中途停止了更新，没有打上‘全剧终’的标识。我们推测，它仍在持续推进。”<br/> 《夜行记》新增的第十卷《入戏惊梦》便是这样的情况。现实每推进一步，《入戏惊梦》上边就会出现一行新的剧情，最新一句刚好停留在原晴之离开青城古街。<br/> 有了这么个前车之鉴，推测《戏楼》仍未完结，倒也不无依据。<br/> 晏孤尘捕捉到这句话里最关键的信息：“可之前两次出戏，不管是邪祟还是诡宅，都在半个小时内完成了变更和书写，怎么这一次会如此突然？”<br/> “我们就是在讨论这个。”程月华叹气：“如果仅仅只是停止更新，还没有什么大不了。偏偏戏内的第二日是戏祭仪式，现实中的明天是戏祭大典，这其中肯定存在关联。”<br/> “难道戏内外的时间线在《戏楼》结束后达成了某种程度的一致？”<br/> “这正是我们最担心的问题。如果猜测属实，明天戏祭大典开始后，戏曲恐怕会直接和现实——空间重叠。”<br/> ……<br/> 黑色商务车里，原晴之倚靠着车窗，安静地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。<br/> 此时正值下午高峰时间段，打工人们结束了忙碌的一天，从窄小的办公格里离开，走出公司大门。学校下课铃敲响，学生们背着书包，欢天喜地地回家。宽阔的路面被归家心切的人们堵得水泄不通，铁盒子们只能艰难爬行。<br/> “原小姐，前面有些堵，可能还得麻烦您再稍等片刻。”<br/> “好，没事，不着急。”<br/> 青城古街在城北，梨园在城南，就算坐车，一趟下来不堵也得四十分钟。原晴之早就做好了放空自己的准备。<br/> 离开了青城古街后，她反而更沉默了。<br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