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5节
她抿了口茶，但没说话。<br />
姬月恒又道：“说这些，并非要你现在就表态，我从前说错了，你属于你自己的，而非我的私有物，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把我当朋友，甚至像对待周夫子和其余陌生男子那样也可以。”<br />
“我们本来就是朋友。”<br />
程令雪咕咚饮了一口茶水。<br />
她虽竭力从容，可紧张却通过手上的力气穿到茶杯上。因她先前大力抓握裂出一道缝隙的茶杯怦然裂开。<br />
茶水洒了一手。<br />
她忙要去擦，但经过这么久，还是没养成随身带帕子的习惯。<br />
手被姬月恒温柔地握住。<br />
“还是我来吧。”<br />
他像从前那样掏出帕子替她细细擦拭，轻柔熟稔，仿佛习惯了。<br />
肌肤相触，只是触碰了下，她头皮竟一阵发麻，姬月恒的指尖亦一颤。<br />
就像中了蛊。<br />
可程令雪知道，这不是蛊。<br />
安和郡主说过，她会在姬月恒解毒之时顺手将他体内的母蛊杀死，她身上蛊印早在半年前就消失了。<br />
是根治在身体里的习惯。<br />
程令雪匆忙收回手，毫无闺秀之仪地，她径直在自己袖摆上擦干手背的茶水，起身告辞：“我先走了，舍妹在对街会友，等着我去接。”<br />
姬月恒难得没有强留。<br />
“好，路上小心。”<br />
.<br />
自打见到姬月恒那刻起，程令雪便心乱得无心留意周遭。从酒楼出来后，立在廊下，才发觉外头落了小雨。<br />
正打算冒雨跑到对街，淡雅的香气从身后温柔环绕住了她。<br />
她头也不回便知道是谁。<br />
面前伸过来一只撑伞的手，是姬月恒：“顺路么？要不一起。”<br />
程令雪猜测他是要去附近的其余铺子看看，推拒：“不顺路，我去对街。”<br />
身侧青年莞尔低笑。<br />
“顺路的，我亦要去对面的当铺看一看，正好下雨，不如一起吧。”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程令雪想拒绝。<br />
离他太近，她会浑身不自在。<br />
可还未等她编好理由，姬月恒已先行开了口：“我们不是朋友么，我只是，想送你一程，不会冒犯你。”语气无辜失落。<br />
像个被抛弃的狸奴，程令雪想起那个元日的清晨，他寂落的目光。<br />
算了。<br />
她点了点头：“那就劳烦你了。”<br />
虽答应了他，但一路上程令雪都像后面有人追似地步子迈得极大。姬月恒安静地跟着，伞倾向她这边。<br />
他个子高，跟上她倒是不费力，只是走到半途时，程令雪仍听到青年的微乱的气息，担心他刚解毒没几个月会难受，她放慢步子，扭头见青年面色潮红。<br />
“你没事吧？”<br />
姬月恒别过脸，低道：“无碍，只是很少走得这么快，但是无碍。”<br />
怕他撑不住，程令雪接过伞。<br />
“还是我来撑吧。”<br />
姬月恒也不逞强，伞柄递了过去，倒手时程令雪的手轻覆住他手背。<br />
青年倏然低下头。<br />
她也正好不自然地抬眸。<br />
四目相对，两人共撑一伞，雨幕若合围的墙，将他们圈在这一方小小天地，纵使行人匆匆，说笑声不绝于耳。<br />
世间却仿佛只剩他们。<br />
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安心，姬月恒长睫轻颤，在她察觉前，他用和煦坦荡的一笑压下眼底攀升的晦暗。<br />
“拿稳了。”<br />
他煦然地一笑。<br />
程令雪什么也没说，很自然地接过伞撑着，与他保持着半步距离。<br />
总算走到琴馆前。<br />
她把伞递还给姬月恒。<br />
“多谢。”<br />
“这伞你拿——”<br />
未待他说完，她一溜烟跑了。<br />
姬月恒定定望着她背影许久，亦往当铺中去，入了后堂雅室，适才还端静的贵公子重重靠向椅背。<br />
他抬起手，细细端湘着。<br />
什么痕迹也没留下。<br />
触碰时的感觉却还很清晰地残存着，一波一波地冲击着脑海。<br />
残余的温度变得越来越灼热。<br />
从肌肤相触的那一点，窜至心里，激出一阵阵愉悦的颤意。姬月恒闭上眼，安静地倚靠着椅背坐着，喉结一下一下地滚动。<br />
气息越发急促。<br />
时值秋日，玉白的面颊上却泛起诡艳的潮红，耳垂更是通红。<br />
很难受……<br />
姬月恒喉间溢出低吟。<br />
“呃。”<br />
他隐忍住不断溢出的声音，压下了这股兴奋的燥意。<br />
她若看到，会不喜欢。<br />
姬月恒平静地起身，理了理袖摆，要朝外走去，继续扮演那个青年才俊、如琼枝玉树的姬家九公子。<br />
可甫一克制，适才与她肌肤相触时手上残余的灼热竟也跟着消失。<br />
她的温度在离开他。<br />
他的手一点点变得微凉，身子似乎也在失去知觉，血液似要冻住。<br />
宛若回到她离开的那个清晨。<br />
他要留住这暖意。<br />
姬月恒清明的眼眸漫上无尽暗沉，望着虚空，他看到了程令雪，她嫌恶地审视他。忍着痛苦，他喑哑地轻哄。<br />
“七七，闭上眼。”<br />
她闭上眼，他就不会被她看到了，他只是放纵片刻，片刻就好……<br />
青年紧咬牙关，一手撑着墙壁，一手没入纤尘不染的衣袍下。<br />
不，眼下已不是他的手。<br />
这只手被她握过，就是她的手。<br />
她的手握住了他。<br />
温柔而缠绵地，她用带着厚茧的柔软手心，包裹住了他的整个。<br />
她并未像从前那样猛烈擦拭，只是温柔地圈着他，拇指安抚地拂过脆弱端头，使得那端头溢出泪珠。<br />
“七七……”<br />
她就这样安静地握着。<br />
只是握着，却让他心中被蚕食了数月的空洞稍得填补。<br />
他终于，寻到温暖的归宿。<br />
姬月恒清臞身形崩成一张蓄势待发的弓，撑在墙上的手死死扣着墙，青筋暴起，好几次险些抓不住。<br />
“七七。”<br />
他一声一声地唤着她，如同信徒叩拜神祇时，无助、虔诚。明澈的眸子潮热湿润，青年苍白的面容被春意染上淡淡绯色，有了血色，连耳根子都红得厉害。<br />
少女的手安静地握着他，一如温泉涤荡的快意让他长睫渐湿。<br />
有热流在她手心积攒着。<br />
似要冲破阻碍。<br />
有些过了。<br />
弄脏她的手，她不会喜欢的。<br />
适才那些话也并非全是哄人的说辞，他是纯粹发自内心的体悟——<br />
纵使这些体悟背后需要的付出，和他本性里的偏执不符。<br />
但他本性如何，并不重要。
姬月恒又道：“说这些，并非要你现在就表态，我从前说错了，你属于你自己的，而非我的私有物，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把我当朋友，甚至像对待周夫子和其余陌生男子那样也可以。”<br />
“我们本来就是朋友。”<br />
程令雪咕咚饮了一口茶水。<br />
她虽竭力从容，可紧张却通过手上的力气穿到茶杯上。因她先前大力抓握裂出一道缝隙的茶杯怦然裂开。<br />
茶水洒了一手。<br />
她忙要去擦，但经过这么久，还是没养成随身带帕子的习惯。<br />
手被姬月恒温柔地握住。<br />
“还是我来吧。”<br />
他像从前那样掏出帕子替她细细擦拭，轻柔熟稔，仿佛习惯了。<br />
肌肤相触，只是触碰了下，她头皮竟一阵发麻，姬月恒的指尖亦一颤。<br />
就像中了蛊。<br />
可程令雪知道，这不是蛊。<br />
安和郡主说过，她会在姬月恒解毒之时顺手将他体内的母蛊杀死，她身上蛊印早在半年前就消失了。<br />
是根治在身体里的习惯。<br />
程令雪匆忙收回手，毫无闺秀之仪地，她径直在自己袖摆上擦干手背的茶水，起身告辞：“我先走了，舍妹在对街会友，等着我去接。”<br />
姬月恒难得没有强留。<br />
“好，路上小心。”<br />
.<br />
自打见到姬月恒那刻起，程令雪便心乱得无心留意周遭。从酒楼出来后，立在廊下，才发觉外头落了小雨。<br />
正打算冒雨跑到对街，淡雅的香气从身后温柔环绕住了她。<br />
她头也不回便知道是谁。<br />
面前伸过来一只撑伞的手，是姬月恒：“顺路么？要不一起。”<br />
程令雪猜测他是要去附近的其余铺子看看，推拒：“不顺路，我去对街。”<br />
身侧青年莞尔低笑。<br />
“顺路的，我亦要去对面的当铺看一看，正好下雨，不如一起吧。”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程令雪想拒绝。<br />
离他太近，她会浑身不自在。<br />
可还未等她编好理由，姬月恒已先行开了口：“我们不是朋友么，我只是，想送你一程，不会冒犯你。”语气无辜失落。<br />
像个被抛弃的狸奴，程令雪想起那个元日的清晨，他寂落的目光。<br />
算了。<br />
她点了点头：“那就劳烦你了。”<br />
虽答应了他，但一路上程令雪都像后面有人追似地步子迈得极大。姬月恒安静地跟着，伞倾向她这边。<br />
他个子高，跟上她倒是不费力，只是走到半途时，程令雪仍听到青年的微乱的气息，担心他刚解毒没几个月会难受，她放慢步子，扭头见青年面色潮红。<br />
“你没事吧？”<br />
姬月恒别过脸，低道：“无碍，只是很少走得这么快，但是无碍。”<br />
怕他撑不住，程令雪接过伞。<br />
“还是我来撑吧。”<br />
姬月恒也不逞强，伞柄递了过去，倒手时程令雪的手轻覆住他手背。<br />
青年倏然低下头。<br />
她也正好不自然地抬眸。<br />
四目相对，两人共撑一伞，雨幕若合围的墙，将他们圈在这一方小小天地，纵使行人匆匆，说笑声不绝于耳。<br />
世间却仿佛只剩他们。<br />
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安心，姬月恒长睫轻颤，在她察觉前，他用和煦坦荡的一笑压下眼底攀升的晦暗。<br />
“拿稳了。”<br />
他煦然地一笑。<br />
程令雪什么也没说，很自然地接过伞撑着，与他保持着半步距离。<br />
总算走到琴馆前。<br />
她把伞递还给姬月恒。<br />
“多谢。”<br />
“这伞你拿——”<br />
未待他说完，她一溜烟跑了。<br />
姬月恒定定望着她背影许久，亦往当铺中去，入了后堂雅室，适才还端静的贵公子重重靠向椅背。<br />
他抬起手，细细端湘着。<br />
什么痕迹也没留下。<br />
触碰时的感觉却还很清晰地残存着，一波一波地冲击着脑海。<br />
残余的温度变得越来越灼热。<br />
从肌肤相触的那一点，窜至心里，激出一阵阵愉悦的颤意。姬月恒闭上眼，安静地倚靠着椅背坐着，喉结一下一下地滚动。<br />
气息越发急促。<br />
时值秋日，玉白的面颊上却泛起诡艳的潮红，耳垂更是通红。<br />
很难受……<br />
姬月恒喉间溢出低吟。<br />
“呃。”<br />
他隐忍住不断溢出的声音，压下了这股兴奋的燥意。<br />
她若看到，会不喜欢。<br />
姬月恒平静地起身，理了理袖摆，要朝外走去，继续扮演那个青年才俊、如琼枝玉树的姬家九公子。<br />
可甫一克制，适才与她肌肤相触时手上残余的灼热竟也跟着消失。<br />
她的温度在离开他。<br />
他的手一点点变得微凉，身子似乎也在失去知觉，血液似要冻住。<br />
宛若回到她离开的那个清晨。<br />
他要留住这暖意。<br />
姬月恒清明的眼眸漫上无尽暗沉，望着虚空，他看到了程令雪，她嫌恶地审视他。忍着痛苦，他喑哑地轻哄。<br />
“七七，闭上眼。”<br />
她闭上眼，他就不会被她看到了，他只是放纵片刻，片刻就好……<br />
青年紧咬牙关，一手撑着墙壁，一手没入纤尘不染的衣袍下。<br />
不，眼下已不是他的手。<br />
这只手被她握过，就是她的手。<br />
她的手握住了他。<br />
温柔而缠绵地，她用带着厚茧的柔软手心，包裹住了他的整个。<br />
她并未像从前那样猛烈擦拭，只是温柔地圈着他，拇指安抚地拂过脆弱端头，使得那端头溢出泪珠。<br />
“七七……”<br />
她就这样安静地握着。<br />
只是握着，却让他心中被蚕食了数月的空洞稍得填补。<br />
他终于，寻到温暖的归宿。<br />
姬月恒清臞身形崩成一张蓄势待发的弓，撑在墙上的手死死扣着墙，青筋暴起，好几次险些抓不住。<br />
“七七。”<br />
他一声一声地唤着她，如同信徒叩拜神祇时，无助、虔诚。明澈的眸子潮热湿润，青年苍白的面容被春意染上淡淡绯色，有了血色，连耳根子都红得厉害。<br />
少女的手安静地握着他，一如温泉涤荡的快意让他长睫渐湿。<br />
有热流在她手心积攒着。<br />
似要冲破阻碍。<br />
有些过了。<br />
弄脏她的手，她不会喜欢的。<br />
适才那些话也并非全是哄人的说辞，他是纯粹发自内心的体悟——<br />
纵使这些体悟背后需要的付出，和他本性里的偏执不符。<br />
但他本性如何，并不重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