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1章 一百二十一章<br />
京畿的一个庄子里, 天蒙蒙亮时，便有一个小童出门去，他身后跟着个敦实的汉子。<br />
正是冬郎跟沉秋。<br />
沉秋大清早送小少爷去村里学塾上课, 府里文先生那头，顾兰因早已打过了招呼。<br />
说是染病要静养, 实则是跟少奶奶一起搬了出来, 现如今母子就住在这罗家村的庄子上。<br />
何平安近来身子不好, 早间看着冬郎走后，她把黄历翻了出来。<br />
眼见又是一年要过去，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。<br />
顾兰因趁着她病，把她挪到这里，因身子太虚，也走不了远路，到了庄子, 她已经有一个月不曾见过小渔儿了。<br />
何平安捂着嘴, 咳了几声，声音哑得厉害, 外头丫鬟打起帘栊, 她原以为是六尺端药来了, 伸手去接，不想腕子被握住。<br />
男人的手带着一点热意, 周身是淡淡的篱落香。<br />
他穿着素白茧绸直裰, 外头的氅衣上缀着墨色的狐狸毛领子, 看着她时，隔了半天, 才露出笑。<br />
顾兰因此刻赶来，想必是天没亮时就从六元巷子出来了。<br />
他一向勤, 这一个月间，隔三差五就会来看何平安，有时留宿，有时又会星夜赶回去。何平安看着都累，可顾兰因却乐此不疲。<br />
“冬郎昨日喊你了吗？”<br />
何平安抽回手，笑着摇了摇头：“我要他喊我娘做什么？他自小就跟我分开了，一口奶也没有喝上，我还要谢谢九尺呢，只是不凑巧，她分明就在眼皮子底下，我却不能跟她说话。”<br />
“你在怨我？”<br />
顾兰因拂落肩头的碎雪，屋里烧炭之后，温暖如春，他坐在何平安身边，递给她一个锦匣。<br />
何平安掂了掂重量，打开后失望道：“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。”<br />
只是一套足金打的头面。<br />
“不喜欢？”<br />
何平安拣着里头的金灯笼坠子，抬眼道：“我嫌俗气。”<br />
当年他送过自己很多的衣饰，后来在浔阳的那座酒楼里，撞见他喝醉的样子，何平安才知道，那些原都是用来哄赵婉娘开心的。<br />
只是赵婉娘命薄，便宜了她。<br />
“这些东西，当也当不掉，戴着又沉，搁在跟前还碍眼。我看过了年，你不如……”何平安想起了什么，把锦匣塞回他手上，微微笑道，“再到江边，送给你的心上人罢。”<br />
顾兰因看着她的脸，拂袖后喊了她一声。<br />
“何平安。”<br />
“咳咳——咳。”<br />
她扭过头，捂着嘴，声音哑得厉害：“喊我做什么？”<br />
顾兰因转身端来药，温声道：“该吃药了。”<br />
良药苦口，他手里那碗，尚未递到跟前，闻着味道，何平安便有些作呕。她这辈子最怕苦药，从前穷，吃不起什么药，硬熬过去，现如今吃得起药，每每却跟受刑一样。<br />
顾兰因见她不肯靠近，笑了一声，捏着汤匙，搅动着黑漆漆的药汁，将滚烫的热气吹去，缓声道：“你不吃药，要是病死了，可怜你那个女儿，才五岁，翻过年也才六岁，小小年纪，就没了爹娘。”<br />
“你说什么晦气话，药放下，我自己会吃。”<br />
“我在你就不吃？”<br />
何平安嗯了一声。<br />
顾兰因笑道：“怕我下毒？”<br />
他自己先尝了一口，眉头都不曾皱一下，似乎不知道什么是苦，见她瞧着自己，顾兰因将另一小碟子的徽州琥珀蜜枣递给她。<br />
这像极了何平安十六岁那年正月，在顾家摔断了腿，他骗她吃药的那次。<br />
当时他刻薄极了。<br />
现如今旧景重现，何平安说什么也不愿意当着他的面喝药。<br />
顾兰因见状，放下了药，竟真就出去了。<br />
天色大亮，丫鬟们从厨房端来朝食，鱼贯而入，明间安安静静的，内室那里，却咳嗽声不断。<br />
顾兰因坐在春案前，不知等了多久，何平安终于舍得出来。<br />
她换了身衣裳，方才喝药似乎是吐了，这会儿穿着宝蓝圆领袄子，领口一圈白狐绒，衬得下巴尖尖的，看着愈发病弱。<br />
见她转身就想走，顾兰因问道：“你不想见你女儿了？”<br />
“若真想让我见她，早就该带她来了。”<br />
何平安皱着眉，唇齿之间，苦涩感仍在，她强忍住胃里的恶心，冷笑道：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。就算她此刻不在我身边，冬郎也远比不上她。若冬郎不是我生的，我此刻是看也不想看他。”<br />
顾兰因：“我倒没看出来，你竟这么心狠。”<br />
“强扭的瓜不甜，冬郎从不喊我娘，在他心里，我也远比不上他的养母。如今九尺已经到了京城，为何不让他们相见？”<br />
顾兰因缓缓站起身，像是听了个笑话。<br />
“是九尺太贪了，爹本想着她一个带孩子的寡妇，容易受人欺负，便给她一千两让她在歙县落根，日后离得近也好照应她。谁知道，一听说你那三把尺子要上京，她连夜就从城里回了村，带着孩子跪在我爹面前，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。”<br />
”司马昭之心，路人皆知。“<br />
顾兰因瞥着何平安，眼神有几分阴沉。<br />
“冬郎跟你是一样的犟种。他心里认九尺这么个娘，日后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”<br />
何平安：“冬郎还是个孩子。”<br />
顾兰因嗤笑道：“五岁就帮着养母杀人埋尸，嘴巴还这么严，你以为是个什么好东西？若是不严加管教，日后长大了也是祸害。”<br />
他把九尺细细查过，这些腌臢事，顾兰因不曾告诉别人，甚至为了冬郎，他将留下的痕迹都抹平了。<br />
而何平安第一次听他说出来，一脸的难以置信。<br />
冬郎在她面前，一向乖巧听话，他一个孩子，若有如此心性……<br />
“他这么小，你是不是查错了？”顾兰因缓缓起身，想起什么，自己都笑了。<br />
“你不信，不如自己去问他。”<br />
这怎么问得出口。<br />
何平安垂眼思忖了片刻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。<br />
她冷冷瞧着顾兰因，倒也不傻。<br />
“你什么都知道，何必要把他塞到我身边。杀了九尺，不就一了百了了？”<br />
顾兰因静静看着她，半晌，俯身在她耳边笑了一声。<br />
第122章 一百二十二章<br />
他不放心九尺, 却让她去照顾小渔儿。<br />
何平安瞧着窗外的大雪，心神不宁。<br />
她听鸣玉说过当年的事。<br />
九尺能狠心把刚出生的一个女儿送走，想必心里早已将她视为弃子。<br />
小渔儿相貌平平, 又因为顾兰因的纵容溺爱，近来脾气愈发蛮横。<br />
若是得罪了九尺, 小渔儿就算是她亲生的, 那也讨不到什么好。<br />
何平安转身改了主意。<br />
而顾兰因见她想通了, 拍了拍自己手边的位置，那春台上摆了些她平日爱吃的饭食，等她吃完了，顾兰因竟真带着她回了六元巷子。<br />
这一路都是雪。<br />
路过村口的学塾，马车里的女人挑开帘子从缝隙间看了眼外头。<br />
只见学塾里，一群村童正在摇头晃脑地背书。<br />
车轮碾过雪，压过泥泞的土路, 学塾里的一个小童似乎有所察觉, 扭头也朝窗外看了一眼。<br />
冷风从缝隙间挤了进来，一只手适时地将帘子拉下。<br />
马蹄声哒哒盖住村童的读书声, 马车缓缓驶出了罗家村。<br />
何平安抱着手炉, 低头不语, 待马车到了城里，她先去六元巷子附近卖了些小渔儿喜欢的吃食。<br />
这一个月不见, 也不知她过得如何。何平安拎着油纸包着的糕饼, 走着走着忽然又停住。<br />
顾兰因见状：“怎么了？”<br />
这一路他都安安安静的, 何平安觑着他的神情，不知为何, 心里慌得厉害。<br />
“你今日……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？”<br />
“自己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？”他撑伞在她身后，目光落在她雪白的脸上, 笑了笑，而后压低声音道，“你怕我害她？放心，我疼她还来不及呢。”<br />
话休絮烦，只说那一头。<br />
九尺正在屋里给小渔儿喂药，一旁的小杌子上，坐了一个小丫头。她穿着小渔儿的旧衣裳，脸蛋圆呼呼的，这会儿手里拿着冰糖糕，吃着舔着，嘻嘻笑着，听到外头有脚步声，她还以为是哪个丫鬟，跳出去一看，正好久撞到何平安怀里。<br />
“小心点，这有门槛，别摔了。”<br />
门口的女人轻轻抱住她，只一摸她的身子，就觉出不对劲。<br />
“让我看看。”何平安捧着小丫头的脸，见她跟小渔儿是一个 模样，当下就知道了她的身份。<br />
“你是雪娘？”<br />
小丫头刚才吃过午膳，满嘴油光，一对黑眼珠子溜溜转着，嗯了一声，扭头就喊道：
京畿的一个庄子里, 天蒙蒙亮时，便有一个小童出门去，他身后跟着个敦实的汉子。<br />
正是冬郎跟沉秋。<br />
沉秋大清早送小少爷去村里学塾上课, 府里文先生那头，顾兰因早已打过了招呼。<br />
说是染病要静养, 实则是跟少奶奶一起搬了出来, 现如今母子就住在这罗家村的庄子上。<br />
何平安近来身子不好, 早间看着冬郎走后，她把黄历翻了出来。<br />
眼见又是一年要过去，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。<br />
顾兰因趁着她病，把她挪到这里，因身子太虚，也走不了远路，到了庄子, 她已经有一个月不曾见过小渔儿了。<br />
何平安捂着嘴, 咳了几声，声音哑得厉害, 外头丫鬟打起帘栊, 她原以为是六尺端药来了, 伸手去接，不想腕子被握住。<br />
男人的手带着一点热意, 周身是淡淡的篱落香。<br />
他穿着素白茧绸直裰, 外头的氅衣上缀着墨色的狐狸毛领子, 看着她时，隔了半天, 才露出笑。<br />
顾兰因此刻赶来，想必是天没亮时就从六元巷子出来了。<br />
他一向勤, 这一个月间，隔三差五就会来看何平安，有时留宿，有时又会星夜赶回去。何平安看着都累，可顾兰因却乐此不疲。<br />
“冬郎昨日喊你了吗？”<br />
何平安抽回手，笑着摇了摇头：“我要他喊我娘做什么？他自小就跟我分开了，一口奶也没有喝上，我还要谢谢九尺呢，只是不凑巧，她分明就在眼皮子底下，我却不能跟她说话。”<br />
“你在怨我？”<br />
顾兰因拂落肩头的碎雪，屋里烧炭之后，温暖如春，他坐在何平安身边，递给她一个锦匣。<br />
何平安掂了掂重量，打开后失望道：“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。”<br />
只是一套足金打的头面。<br />
“不喜欢？”<br />
何平安拣着里头的金灯笼坠子，抬眼道：“我嫌俗气。”<br />
当年他送过自己很多的衣饰，后来在浔阳的那座酒楼里，撞见他喝醉的样子，何平安才知道，那些原都是用来哄赵婉娘开心的。<br />
只是赵婉娘命薄，便宜了她。<br />
“这些东西，当也当不掉，戴着又沉，搁在跟前还碍眼。我看过了年，你不如……”何平安想起了什么，把锦匣塞回他手上，微微笑道，“再到江边，送给你的心上人罢。”<br />
顾兰因看着她的脸，拂袖后喊了她一声。<br />
“何平安。”<br />
“咳咳——咳。”<br />
她扭过头，捂着嘴，声音哑得厉害：“喊我做什么？”<br />
顾兰因转身端来药，温声道：“该吃药了。”<br />
良药苦口，他手里那碗，尚未递到跟前，闻着味道，何平安便有些作呕。她这辈子最怕苦药，从前穷，吃不起什么药，硬熬过去，现如今吃得起药，每每却跟受刑一样。<br />
顾兰因见她不肯靠近，笑了一声，捏着汤匙，搅动着黑漆漆的药汁，将滚烫的热气吹去，缓声道：“你不吃药，要是病死了，可怜你那个女儿，才五岁，翻过年也才六岁，小小年纪，就没了爹娘。”<br />
“你说什么晦气话，药放下，我自己会吃。”<br />
“我在你就不吃？”<br />
何平安嗯了一声。<br />
顾兰因笑道：“怕我下毒？”<br />
他自己先尝了一口，眉头都不曾皱一下，似乎不知道什么是苦，见她瞧着自己，顾兰因将另一小碟子的徽州琥珀蜜枣递给她。<br />
这像极了何平安十六岁那年正月，在顾家摔断了腿，他骗她吃药的那次。<br />
当时他刻薄极了。<br />
现如今旧景重现，何平安说什么也不愿意当着他的面喝药。<br />
顾兰因见状，放下了药，竟真就出去了。<br />
天色大亮，丫鬟们从厨房端来朝食，鱼贯而入，明间安安静静的，内室那里，却咳嗽声不断。<br />
顾兰因坐在春案前，不知等了多久，何平安终于舍得出来。<br />
她换了身衣裳，方才喝药似乎是吐了，这会儿穿着宝蓝圆领袄子，领口一圈白狐绒，衬得下巴尖尖的，看着愈发病弱。<br />
见她转身就想走，顾兰因问道：“你不想见你女儿了？”<br />
“若真想让我见她，早就该带她来了。”<br />
何平安皱着眉，唇齿之间，苦涩感仍在，她强忍住胃里的恶心，冷笑道：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。就算她此刻不在我身边，冬郎也远比不上她。若冬郎不是我生的，我此刻是看也不想看他。”<br />
顾兰因：“我倒没看出来，你竟这么心狠。”<br />
“强扭的瓜不甜，冬郎从不喊我娘，在他心里，我也远比不上他的养母。如今九尺已经到了京城，为何不让他们相见？”<br />
顾兰因缓缓站起身，像是听了个笑话。<br />
“是九尺太贪了，爹本想着她一个带孩子的寡妇，容易受人欺负，便给她一千两让她在歙县落根，日后离得近也好照应她。谁知道，一听说你那三把尺子要上京，她连夜就从城里回了村，带着孩子跪在我爹面前，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。”<br />
”司马昭之心，路人皆知。“<br />
顾兰因瞥着何平安，眼神有几分阴沉。<br />
“冬郎跟你是一样的犟种。他心里认九尺这么个娘，日后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”<br />
何平安：“冬郎还是个孩子。”<br />
顾兰因嗤笑道：“五岁就帮着养母杀人埋尸，嘴巴还这么严，你以为是个什么好东西？若是不严加管教，日后长大了也是祸害。”<br />
他把九尺细细查过，这些腌臢事，顾兰因不曾告诉别人，甚至为了冬郎，他将留下的痕迹都抹平了。<br />
而何平安第一次听他说出来，一脸的难以置信。<br />
冬郎在她面前，一向乖巧听话，他一个孩子，若有如此心性……<br />
“他这么小，你是不是查错了？”顾兰因缓缓起身，想起什么，自己都笑了。<br />
“你不信，不如自己去问他。”<br />
这怎么问得出口。<br />
何平安垂眼思忖了片刻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。<br />
她冷冷瞧着顾兰因，倒也不傻。<br />
“你什么都知道，何必要把他塞到我身边。杀了九尺，不就一了百了了？”<br />
顾兰因静静看着她，半晌，俯身在她耳边笑了一声。<br />
第122章 一百二十二章<br />
他不放心九尺, 却让她去照顾小渔儿。<br />
何平安瞧着窗外的大雪，心神不宁。<br />
她听鸣玉说过当年的事。<br />
九尺能狠心把刚出生的一个女儿送走，想必心里早已将她视为弃子。<br />
小渔儿相貌平平, 又因为顾兰因的纵容溺爱，近来脾气愈发蛮横。<br />
若是得罪了九尺, 小渔儿就算是她亲生的, 那也讨不到什么好。<br />
何平安转身改了主意。<br />
而顾兰因见她想通了, 拍了拍自己手边的位置，那春台上摆了些她平日爱吃的饭食，等她吃完了，顾兰因竟真带着她回了六元巷子。<br />
这一路都是雪。<br />
路过村口的学塾，马车里的女人挑开帘子从缝隙间看了眼外头。<br />
只见学塾里，一群村童正在摇头晃脑地背书。<br />
车轮碾过雪，压过泥泞的土路, 学塾里的一个小童似乎有所察觉, 扭头也朝窗外看了一眼。<br />
冷风从缝隙间挤了进来，一只手适时地将帘子拉下。<br />
马蹄声哒哒盖住村童的读书声, 马车缓缓驶出了罗家村。<br />
何平安抱着手炉, 低头不语, 待马车到了城里，她先去六元巷子附近卖了些小渔儿喜欢的吃食。<br />
这一个月不见, 也不知她过得如何。何平安拎着油纸包着的糕饼, 走着走着忽然又停住。<br />
顾兰因见状：“怎么了？”<br />
这一路他都安安安静的, 何平安觑着他的神情，不知为何, 心里慌得厉害。<br />
“你今日……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？”<br />
“自己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？”他撑伞在她身后，目光落在她雪白的脸上, 笑了笑，而后压低声音道，“你怕我害她？放心，我疼她还来不及呢。”<br />
话休絮烦，只说那一头。<br />
九尺正在屋里给小渔儿喂药，一旁的小杌子上，坐了一个小丫头。她穿着小渔儿的旧衣裳，脸蛋圆呼呼的，这会儿手里拿着冰糖糕，吃着舔着，嘻嘻笑着，听到外头有脚步声，她还以为是哪个丫鬟，跳出去一看，正好久撞到何平安怀里。<br />
“小心点，这有门槛，别摔了。”<br />
门口的女人轻轻抱住她，只一摸她的身子，就觉出不对劲。<br />
“让我看看。”何平安捧着小丫头的脸，见她跟小渔儿是一个 模样，当下就知道了她的身份。<br />
“你是雪娘？”<br />
小丫头刚才吃过午膳，满嘴油光，一对黑眼珠子溜溜转着，嗯了一声，扭头就喊道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