让封离孤苦无依，欠下唐家的人情，好助唐姝一步登天。<br />
是什么让青夫人有了这样的野望？<br />
——当然是徐白。<br />
她从慧通那里知道了徐白身负天命，日后会长生不老，遨游仙界，同为姐妹，唐姝为什么不能？<br />
青夫人不爱顺天帝，也不爱自己的丈夫，甚至没有为自己打算半分，死前还留在凡间供慧通驱使做腌臜事，所作所为全然是为了两个女儿打算。<br />
姜真的眼眶僵硬得有些酸胀。<br />
徐白的哭声尤其尖锐，姜真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几分稚嫩。<br />
被保护得太好的人，即便两世加起来已经有几百年，还依旧是十四岁的模样。<br />
“慧通到底是谁？”姜真声线含着不易察觉的颤抖：“最后一个问题。”<br />
徐白声音惶恐：“我不知道——我真的不知道，他就像神一样，阿娘很尊敬他的。”<br />
她语气不像作伪。<br />
姜真“嗯”了一声，微微抬剑。<br />
徐白感受到她的杀意，神魂颤颤巍巍地挣扎：“你明明说过只要我说了你就饶了我的！”<br />
“我没说过。”<br />
姜真平静地闭上眼，回想起持清和她说的话。<br />
什么都不要想，混沌就是她自己。<br />
她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远远超出自身认知的力量，但这一次，她并不害怕，没有会害怕自己的手、自己身体的一部分。<br />
徐白的声音慌乱又模糊：“求求你，你不要杀了我，你不要杀了我，放了我吧，姐姐、姐姐。”<br />
姜真睁开眼，眼神平静：“你的寿数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结束了，那是他的身体，不是你的人生，我会抽走你的气运，你转世投胎吧。”<br />
徐白的声音，在她的剥夺下越来越弱，越来越轻，但因为是神魂的声音，姜真又听得很清楚：“你要……杀了他吗？……不要杀他，他……”<br />
姜真完全不懂，她这个时候居然还能为封离着想，前世给她带来最大伤害的，不就是封离吗？<br />
或许封离在她乏善可陈的人生里，比只见过自己几面的母亲更重要吧。<br />
但姜真冷冷地看着她：“怎么可能。”<br />
她响亮地抽泣了一声，再也没有声音了。<br />
姜真直到完完整整地抽出了她的气运，还是觉得脚踩在云端一般，并不真切。<br />
气运不像混沌之气一样拥有实体，不是看得见、摸得着的东西。<br />
她抽出气运就像吸了一口凉气，实际上什么感觉也没有。<br />
她看着手上狰狞的痕迹，逐渐散去。<br />
神魂也随着封印的消失，渐渐地脱出她的身体。<br />
姜真看到了徐白模糊的身影。徐白年纪确实不大，相貌和她前世看到的那个“方佳伶”有几分相似，只不过更加稚嫩一些。<br />
姜真站起身，看着徐白那双和她有几分相似的眼睛，终于明白所谓“方佳伶”为什么会和她相像了。<br />
因为那一点让她厌恶的，相同的血。<br />
徐白也回望着她，稚嫩的脸上充满茫然，她的神魂散尽了大部分，这道模糊残影已经没有任何属于本人的神智，只是消失前最后的投影。<br />
姜真打开门，那道影子在照进来的光隙中，消失得干干净净。<br />
日光抹除了她存在于世的最后一点痕迹。<br />
“慧通帮她有什么好处？”<br />
姜真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轻喃，慧通做这些事情，不可能只是为了帮青夫人的忙。<br />
还有，她在净慈寺看到的慧通，他那半人半鬼的样子一定受过伤，是谁伤了他？<br />
姜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更大的利益值得他这样祸乱三界，如果他要的是徐白身上的气运，何必又助她夺舍他人。<br />
她已经和天道确认过，徐白如果自然身死，气运也会跟着一起轮回，明明那个时候才更好夺取气运，如果慧通是为了气运，大可不必做这些多余的事情。<br />
雁雀掠过上空，天气逐渐放晴，姜真站在檐下，看日光将交错的檐顶染成了红色，一番折腾，已经清晨了。<br />
常素危站在台阶下，遥遥看着她。<br />
姜真索性坐在台阶上：“你回去吧，守了一夜，不累吗？”<br />
“一夜而已。”<br />
常素危语气散漫，也没有问她做了什么，半晌说道：“你要走了吗？”<br />
他看到姜真的眼睛，就仿佛已经预感到了什么。<br />
姜真撑着脸，静静地望着他：“我不甘心。”<br />
她不甘心过去的那些年一直陷在他人刻意营造的虚假之中，她一定要和封离亲手做个了结。<br />
“随便你。”<br />
常素危的背影挺拔，指尖拂过幕篱的边缘，声音干涩。<br />
“反正……我已经习惯等你了。”<br />
他没有再说什么，姜真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，头轻轻地埋在双膝之间，凸出的膝骨硌着她的脸，热流顺着凹陷慢慢地往下濡湿衣服。<br />
胸口逐渐有些痛意，姜真蹙眉，摸索着捂住胸口，指尖突然摸到了衣物下凹凸不平的硬物。<br />
她动作一愣，突然想起来了什么。<br />
是鲛珠。<br />
她取出贴身存放的鲛珠，流光溢彩的珠子如今在她手里，炽热滚烫，姜真摸着珠子，肌肤隐隐有些发疼。<br />
鲛珠光辉流转，像是隐隐有层烟雾缭绕在上方，滚动着水汽。<br />
姜真茫然地盯着手里的珠子。<br />
天道提醒她：“这珠子快熟了。”“这是怎么了？”<br />
姜真将其他事情抛诸脑后，握紧这枚珠子，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找持清看看，除了持清，她也找不到更值得信赖的人了。<br />
“这好像不太好吧。”<br />
天道假惺惺地嘀咕，心里嘟囔，还拿给他看，看持清这小气鬼等会不把你这破珠子给扔了。<br />
姜真小跑回客舍，持清并不在里面，姜庭也不在。<br />
她相信持清有分寸，应该不会和姜庭太计较……吧。<br />
姜真迟疑了。<br />
但是手里的鲛珠越来越烫，热度蔓延上来，烫得她指尖都泛着鲜艳的红色，天道不知道为什么，也在旁边吱哇乱叫。<br />
天道指挥她：“你傻啊，再烫被烤熟的就是你了，这不有个池子吗，丢下去让它降降温，你还攥那么紧做什么，这珠子又不会突然长脚跑了。”<br />
姜真向来怀疑它说的话，但它每次说话也不是没有道理。<br />
她迟疑了片刻，手攥着珠子放入了池水之中，冰冷的池水包裹住她的手背，被灼烫的皮肤一下子松快起来。<br />
水流侵入她的指缝，同样裹挟住她手里的鲛珠，炙热的温度在水流中逐渐平息。<br />
姜真缓缓松了口气。<br />
平静的水面上荡出层层涟漪，姜真以为自己看错了，愣在原地——可是她的手根本就没有动过。<br />
中心荡开的小小水涡里，凝聚起一股水柱，水柱一点点地腾空，最后膨胀到了和蹲在池边的姜真差不多的高度。<br />
姜真看着和自己平齐的水柱，脸上表情一片空白。<br />
这是一股涌动的水柱而已，姜真却觉得仿佛在水柱上看到了不满的情绪。<br />
事实证明，她真的没有看错。<br />
小小的池子里，不断有细密的小水泡冒上来，越冒越高，水柱突然甩动，“啪”的一声，打在姜真的手上。<br />
“……”姜真猛地缩回手。<br />
原本细长的水柱融合旁边不断冒高的水泡，汇集了更多的水流，变得逐渐庞大起来。<br />
姜真站起来，一点点地后退。<br />
水柱已经和她差不多高了，如果被其他侍女侍卫看到，一定会以为宫里闹鬼。<br />
她刚移动，水流就像是感觉到了她的动作，追着她的脚步，朝她的方向延展过来。<br />
凝滞在空中的水流停在了离她只有几寸的距离，庞大、流动，又逐渐分枝伸展的水流，就像是拥有实体的怪物，或某种由液体构成的触手。<br />
姜真眼睁睁看着水流里，“啵“的一声，飞出了一个彩色的泡泡。<br />
第73章 算了<br />
泡泡掠过她的鼻尖, 噼啪炸开，水珠砸了姜真一脸，顺着她的脖颈落下, 在锁骨窝汇集, 把她领口浸湿。<br />
涌动的水流歪了歪, 形状略微弯曲，像是嘲笑。<br />
姜真抬起下颌，抹掉脸上的水迹，一巴掌拍在水流上，水流被她的动作分开, 又重新合拢，高度微微低了一下, 看上去有些委屈。她努力保持心平气和：“方佳伶？”<br />
水流缓慢地上下移动, 仿佛点头。<br />
姜真觉得自己可能是患了癔症, 才会妄想一个死在仙界的人如今变成了一潭水跟她打招呼。<br />
可人的感觉往往比人的理智更先容易接受现实, 姜真还是忍不住开口：“你还活着？”<br />
水流上下移动, 又左右摇摆。<br />
姜真一头雾水：“什么意思？”<br />
她本来没指望谁能回答她, 这里除了她和天道就没有其他人了，她很难将希望寄托在本来就不靠谱的天道身上。
是什么让青夫人有了这样的野望？<br />
——当然是徐白。<br />
她从慧通那里知道了徐白身负天命，日后会长生不老，遨游仙界，同为姐妹，唐姝为什么不能？<br />
青夫人不爱顺天帝，也不爱自己的丈夫，甚至没有为自己打算半分，死前还留在凡间供慧通驱使做腌臜事，所作所为全然是为了两个女儿打算。<br />
姜真的眼眶僵硬得有些酸胀。<br />
徐白的哭声尤其尖锐，姜真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几分稚嫩。<br />
被保护得太好的人，即便两世加起来已经有几百年，还依旧是十四岁的模样。<br />
“慧通到底是谁？”姜真声线含着不易察觉的颤抖：“最后一个问题。”<br />
徐白声音惶恐：“我不知道——我真的不知道，他就像神一样，阿娘很尊敬他的。”<br />
她语气不像作伪。<br />
姜真“嗯”了一声，微微抬剑。<br />
徐白感受到她的杀意，神魂颤颤巍巍地挣扎：“你明明说过只要我说了你就饶了我的！”<br />
“我没说过。”<br />
姜真平静地闭上眼，回想起持清和她说的话。<br />
什么都不要想，混沌就是她自己。<br />
她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远远超出自身认知的力量，但这一次，她并不害怕，没有会害怕自己的手、自己身体的一部分。<br />
徐白的声音慌乱又模糊：“求求你，你不要杀了我，你不要杀了我，放了我吧，姐姐、姐姐。”<br />
姜真睁开眼，眼神平静：“你的寿数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结束了，那是他的身体，不是你的人生，我会抽走你的气运，你转世投胎吧。”<br />
徐白的声音，在她的剥夺下越来越弱，越来越轻，但因为是神魂的声音，姜真又听得很清楚：“你要……杀了他吗？……不要杀他，他……”<br />
姜真完全不懂，她这个时候居然还能为封离着想，前世给她带来最大伤害的，不就是封离吗？<br />
或许封离在她乏善可陈的人生里，比只见过自己几面的母亲更重要吧。<br />
但姜真冷冷地看着她：“怎么可能。”<br />
她响亮地抽泣了一声，再也没有声音了。<br />
姜真直到完完整整地抽出了她的气运，还是觉得脚踩在云端一般，并不真切。<br />
气运不像混沌之气一样拥有实体，不是看得见、摸得着的东西。<br />
她抽出气运就像吸了一口凉气，实际上什么感觉也没有。<br />
她看着手上狰狞的痕迹，逐渐散去。<br />
神魂也随着封印的消失，渐渐地脱出她的身体。<br />
姜真看到了徐白模糊的身影。徐白年纪确实不大，相貌和她前世看到的那个“方佳伶”有几分相似，只不过更加稚嫩一些。<br />
姜真站起身，看着徐白那双和她有几分相似的眼睛，终于明白所谓“方佳伶”为什么会和她相像了。<br />
因为那一点让她厌恶的，相同的血。<br />
徐白也回望着她，稚嫩的脸上充满茫然，她的神魂散尽了大部分，这道模糊残影已经没有任何属于本人的神智，只是消失前最后的投影。<br />
姜真打开门，那道影子在照进来的光隙中，消失得干干净净。<br />
日光抹除了她存在于世的最后一点痕迹。<br />
“慧通帮她有什么好处？”<br />
姜真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轻喃，慧通做这些事情，不可能只是为了帮青夫人的忙。<br />
还有，她在净慈寺看到的慧通，他那半人半鬼的样子一定受过伤，是谁伤了他？<br />
姜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更大的利益值得他这样祸乱三界，如果他要的是徐白身上的气运，何必又助她夺舍他人。<br />
她已经和天道确认过，徐白如果自然身死，气运也会跟着一起轮回，明明那个时候才更好夺取气运，如果慧通是为了气运，大可不必做这些多余的事情。<br />
雁雀掠过上空，天气逐渐放晴，姜真站在檐下，看日光将交错的檐顶染成了红色，一番折腾，已经清晨了。<br />
常素危站在台阶下，遥遥看着她。<br />
姜真索性坐在台阶上：“你回去吧，守了一夜，不累吗？”<br />
“一夜而已。”<br />
常素危语气散漫，也没有问她做了什么，半晌说道：“你要走了吗？”<br />
他看到姜真的眼睛，就仿佛已经预感到了什么。<br />
姜真撑着脸，静静地望着他：“我不甘心。”<br />
她不甘心过去的那些年一直陷在他人刻意营造的虚假之中，她一定要和封离亲手做个了结。<br />
“随便你。”<br />
常素危的背影挺拔，指尖拂过幕篱的边缘，声音干涩。<br />
“反正……我已经习惯等你了。”<br />
他没有再说什么，姜真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，头轻轻地埋在双膝之间，凸出的膝骨硌着她的脸，热流顺着凹陷慢慢地往下濡湿衣服。<br />
胸口逐渐有些痛意，姜真蹙眉，摸索着捂住胸口，指尖突然摸到了衣物下凹凸不平的硬物。<br />
她动作一愣，突然想起来了什么。<br />
是鲛珠。<br />
她取出贴身存放的鲛珠，流光溢彩的珠子如今在她手里，炽热滚烫，姜真摸着珠子，肌肤隐隐有些发疼。<br />
鲛珠光辉流转，像是隐隐有层烟雾缭绕在上方，滚动着水汽。<br />
姜真茫然地盯着手里的珠子。<br />
天道提醒她：“这珠子快熟了。”“这是怎么了？”<br />
姜真将其他事情抛诸脑后，握紧这枚珠子，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找持清看看，除了持清，她也找不到更值得信赖的人了。<br />
“这好像不太好吧。”<br />
天道假惺惺地嘀咕，心里嘟囔，还拿给他看，看持清这小气鬼等会不把你这破珠子给扔了。<br />
姜真小跑回客舍，持清并不在里面，姜庭也不在。<br />
她相信持清有分寸，应该不会和姜庭太计较……吧。<br />
姜真迟疑了。<br />
但是手里的鲛珠越来越烫，热度蔓延上来，烫得她指尖都泛着鲜艳的红色，天道不知道为什么，也在旁边吱哇乱叫。<br />
天道指挥她：“你傻啊，再烫被烤熟的就是你了，这不有个池子吗，丢下去让它降降温，你还攥那么紧做什么，这珠子又不会突然长脚跑了。”<br />
姜真向来怀疑它说的话，但它每次说话也不是没有道理。<br />
她迟疑了片刻，手攥着珠子放入了池水之中，冰冷的池水包裹住她的手背，被灼烫的皮肤一下子松快起来。<br />
水流侵入她的指缝，同样裹挟住她手里的鲛珠，炙热的温度在水流中逐渐平息。<br />
姜真缓缓松了口气。<br />
平静的水面上荡出层层涟漪，姜真以为自己看错了，愣在原地——可是她的手根本就没有动过。<br />
中心荡开的小小水涡里，凝聚起一股水柱，水柱一点点地腾空，最后膨胀到了和蹲在池边的姜真差不多的高度。<br />
姜真看着和自己平齐的水柱，脸上表情一片空白。<br />
这是一股涌动的水柱而已，姜真却觉得仿佛在水柱上看到了不满的情绪。<br />
事实证明，她真的没有看错。<br />
小小的池子里，不断有细密的小水泡冒上来，越冒越高，水柱突然甩动，“啪”的一声，打在姜真的手上。<br />
“……”姜真猛地缩回手。<br />
原本细长的水柱融合旁边不断冒高的水泡，汇集了更多的水流，变得逐渐庞大起来。<br />
姜真站起来，一点点地后退。<br />
水柱已经和她差不多高了，如果被其他侍女侍卫看到，一定会以为宫里闹鬼。<br />
她刚移动，水流就像是感觉到了她的动作，追着她的脚步，朝她的方向延展过来。<br />
凝滞在空中的水流停在了离她只有几寸的距离，庞大、流动，又逐渐分枝伸展的水流，就像是拥有实体的怪物，或某种由液体构成的触手。<br />
姜真眼睁睁看着水流里，“啵“的一声，飞出了一个彩色的泡泡。<br />
第73章 算了<br />
泡泡掠过她的鼻尖, 噼啪炸开，水珠砸了姜真一脸，顺着她的脖颈落下, 在锁骨窝汇集, 把她领口浸湿。<br />
涌动的水流歪了歪, 形状略微弯曲，像是嘲笑。<br />
姜真抬起下颌，抹掉脸上的水迹，一巴掌拍在水流上，水流被她的动作分开, 又重新合拢，高度微微低了一下, 看上去有些委屈。她努力保持心平气和：“方佳伶？”<br />
水流缓慢地上下移动, 仿佛点头。<br />
姜真觉得自己可能是患了癔症, 才会妄想一个死在仙界的人如今变成了一潭水跟她打招呼。<br />
可人的感觉往往比人的理智更先容易接受现实, 姜真还是忍不住开口：“你还活着？”<br />
水流上下移动, 又左右摇摆。<br />
姜真一头雾水：“什么意思？”<br />
她本来没指望谁能回答她, 这里除了她和天道就没有其他人了，她很难将希望寄托在本来就不靠谱的天道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