俯身靠得更近了些，嘴唇轻轻擦过纪黎的耳尖，似是极其快速地摩挲了两下。<br />
手下大约是用了力，净白皮肤下隐约可见淡淡的青色纹路。<br />
两人凑得太近，纪黎甚至能清楚地看见少年眸底映着的影子。<br />
恍惚觉得，他似乎要做些什么。<br />
月华影转，风雪漫漫，外面一派冷莹莹的气息。<br />
窗外的光一点点淡了，连带着白日里还有些交谈的人声也渐渐平静，一道融于屋内的暗色里。<br />
少年人那一瞬间的独占欲在心中反复翻搅，身侧的那只手也一点点缩紧起来。<br />
但最终他闭了闭眼，手轻轻滑落。<br />
长长呼出一口气，什么都没做。<br />
连带着那个意味不明的吻，也只是堪堪停在了半空中。<br />
距她的耳侧几厘，将落未落。<br />
微微仰了仰头，闭着眼平复内心的汹涌和挣扎，再睁眼时，又恢复了方才的平静，好似刚刚差点失去理智的人不是他一般。<br />
嘴唇咬得发白，声音却是平缓的，“最后一次，纪黎。”<br />
“不要再骗我。”<br />
也不要再丢下我。<br />
第32章 临故地<br />
“你...”她没动, “你先起来。”<br />
见他不动，轻轻唤他，“席澈。”<br />
少年扑在她的颈间，他的呼吸声极轻, 洒在皮肤上, 给人一种密密麻麻的细碎痒意。<br />
她忍不住小幅度地缩了缩, 声调大了些喊他, “席澈...！”<br />
他这才勾唇睨她一眼, 语气也起了点波澜，“我以为姐姐不愿意搭理我呢。”离开了点距离但仍是禁锢着她, 回复道：“我在。”<br />
面上乖顺, 手底下的力道却是丝毫无法撼动，“别喊那么大声。”<br />
适才他才犯过病，这会儿，纪黎不知他又怎么了。<br />
心中自觉亏欠, 故而声调一直都是软和的, 回他，“你说话怎么...”奇奇怪怪的。<br />
忽视这桎梏, 抬眼道：“我先前不是说了，往后...我会对你好的。”像是给自己找补, “这事是我的不对。”<br />
“但是...”说到后面, 自己也有些理亏, 声调越发地低了, “总之, 我会对你好的。”<br />
席澈盯住她半晌, 又问，“那你也会对他好吗？”<br />
纪黎默了一瞬, 面上有些挂不住。<br />
这人怎么又绕回来了...<br />
赶忙出声制止，“你说的什么话。”推他，“你先松开，时候不早了，吃点东西了快休息。”屋里一片昏昏暗暗，少年窥探的目光在夜色中被很好地隐蔽，只余面上有些别扭的淡淡气息，“你又要赶我走嘛。”<br />
“我没赶...！”她生怕这人又要借题发挥，赶忙缓声安抚，“我只是觉得时间晚，你又才上了药，要多休息。”<br />
“再说...这是你的房间。”<br />
明明是她走，怎得这人还一副看负心汉的表情瞧她，“你还难受吗？”话临到嘴边，拐了个弯，“...要不，我再待会儿？”<br />
少年却答非所问，几度折返般强调，“他年纪太大。”<br />
纪黎：“所以...？”<br />
“老男人要不得。”他语气淡淡，偏偏目光又真诚之至，“一岁半岁的，才能称得上是同龄，才有共同话题。”<br />
席澈先前思索过，当下，索性向她承认了自己的心，干脆道：“我可以揭过此事...”你也不必如此小心，还要照顾我的情绪。<br />
见纪黎疑惑，又道：“但是，他不行，只能是我。”眼里划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冷意，说出口的却是极其委屈的话。<br />
“他太老，没有共同话题。”拉踩完，还不忘补充，“当然，年轻的也不行，有我一个便够了。”<br />
“你若同意，我便...不计较。”<br />
纪黎几次三番被说得一哽，扫了眼。<br />
这一刻，好似无师自通一般，“...我，我同意的。”<br />
她肤色本就白皙，身上新换的莲青色衣裙一点缀，就显得脸庞上的红晕更明显了点，不知是羞的还是紧张的。<br />
席澈盯了两息，忍不住放轻了呼吸。<br />
月光洒进窗棂，他衣摆微敞开，如雪山上巍然不动的修道僧人。<br />
表情亦是如素日般平淡，冷目灼灼，几乎让人看不出他心底的想法。<br />
半晌，“嗯”了声。<br />
纪黎脸上无端开始发热，有些待不下去，草草说了声便逃一般地回屋了。<br />
待人一走，片刻后，窗外便进来一人，正是卫振。<br />
他几步走至塌边，语气恭敬，“少主，都处理好了。”<br />
席澈听了这话，才把视线转回。<br />
语调平静，好似刚刚讨巧卖乖的人不是他一般，“服毒？”面上的笑意瞬息便敛去，话语间像是对一个稀松平常的物件。<br />
“如您所料，而且...”卫振似乎有些犹豫，踌躇了几息。<br />
“怎么？”<br />
见席澈问，这才赶忙又道：“我们的人走之后，等了会儿发现又来了一批。”他想到所见所闻，语气有几丝困惑，“只是，他们像是在检查些什么似的...”<br />
察觉到榻上的人视线投注，头更低了几分，“这批人身手矫健，绝不是先前伏击那些人可以比拟的。”<br />
“知道了，继续查吧。”<br />
卫振领命正欲退下，谁知这次，少年却留住了他，“你先前所说的，可还作数吗？”<br />
他目光一凝，仿若意识到什么，下一瞬，心间爆发出无尽的狂喜，“北狄旧部三十六名勇士皆愿为您效死！！”席澈抬手，语气仍是平静的，“有你这句话，我便安心了。”<br />
或许以往，他还是太天真了些。<br />
成王败寇这个规矩，到底在哪都适用。<br />
他的目光暗了暗。<br />
至于历史？<br />
那是胜利者才能书写的。<br />
......<br />
翌日，两人休整完毕便继续赶路。<br />
旧的马车已经损坏，索性在附近又租了驾新的。<br />
昨夜临走时，少年最后望了她一眼。<br />
那一眼太奇怪，惹得纪黎到了马车上都还在忍不住思索。<br />
少女眼帘低垂。<br />
大约是昨夜那番话，现下，纪黎蓦地感觉有几丝尴尬气息，试探性开口。<br />
“...我父亲那边一点消息也没有。”想到伏击的这批人，语气不明，“那些埋伏的人都被清理了个干净，一时半会儿应该能清净两天。”<br />
忽地，她像是想到什么，抬眼望席澈，“你觉不觉得，当时那些人的功法有些奇怪，不像是一批培养出来的，倒像是...”<br />
“两拨不同的人。”他给了她肯定的答复。<br />
纪黎听罢，蹙着眉心，将信将疑地偏过头看了身侧的人一眼。<br />
这完全是下意识地举动，却不料恰好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。<br />
昨夜之后，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不同。<br />
可她分明感受到，仿佛有什么纽带一般的东西，顷刻间颓然断裂。<br />
眼前的少年人也好似蒙了层她看不懂的色彩。<br />
每每她想要探究时，却又像只是错觉一般——<br />
他面上的淡淡笑意别无二致。<br />
想到他说得不计较，纪黎暗自压下心中的诡异感觉，应了声。<br />
经过一夜，雪势渐收。<br />
两人说话这会儿，窗牖外的雪又无端地大了起来。<br />
临到了地方，她只好撑起伞来。<br />
纪府在京都有一两处落脚的小宅，在豪门勋贵云集处，并不显眼。<br />
日落西山。<br />
王嬷嬷早就得了消息候在这里，待纪黎人一安顿好，便拿出早早备好的吃食，“奴婢用核桃仁儿葡萄仁儿包在里头，还加了些红糖，您快吃些。”她是纪府的老人，知晓纪黎打小喜甜，又服侍过她很长一段时间。<br />
知晓她要来，不必多吩咐便格外用心地布置。<br />
这屋子也是她幼时曾小住过的，隔了许久，依旧被王嬷嬷打扫得妥帖又整洁。<br />
纪黎在她面前放得开，刚安顿好不久也确实饿了，三两下便把枣仁糕塞进了肚子。<br />
王嬷嬷满眼慈爱地瞧着她，边倒了杯茶递来，“您一路辛劳，今日可得早些歇息。”<br />
见她面有愁色，又劝道：“将军福泽深厚，定会平安归来的。”<br />
她是个粗人，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大道理。
手下大约是用了力，净白皮肤下隐约可见淡淡的青色纹路。<br />
两人凑得太近，纪黎甚至能清楚地看见少年眸底映着的影子。<br />
恍惚觉得，他似乎要做些什么。<br />
月华影转，风雪漫漫，外面一派冷莹莹的气息。<br />
窗外的光一点点淡了，连带着白日里还有些交谈的人声也渐渐平静，一道融于屋内的暗色里。<br />
少年人那一瞬间的独占欲在心中反复翻搅，身侧的那只手也一点点缩紧起来。<br />
但最终他闭了闭眼，手轻轻滑落。<br />
长长呼出一口气，什么都没做。<br />
连带着那个意味不明的吻，也只是堪堪停在了半空中。<br />
距她的耳侧几厘，将落未落。<br />
微微仰了仰头，闭着眼平复内心的汹涌和挣扎，再睁眼时，又恢复了方才的平静，好似刚刚差点失去理智的人不是他一般。<br />
嘴唇咬得发白，声音却是平缓的，“最后一次，纪黎。”<br />
“不要再骗我。”<br />
也不要再丢下我。<br />
第32章 临故地<br />
“你...”她没动, “你先起来。”<br />
见他不动，轻轻唤他，“席澈。”<br />
少年扑在她的颈间，他的呼吸声极轻, 洒在皮肤上, 给人一种密密麻麻的细碎痒意。<br />
她忍不住小幅度地缩了缩, 声调大了些喊他, “席澈...！”<br />
他这才勾唇睨她一眼, 语气也起了点波澜，“我以为姐姐不愿意搭理我呢。”离开了点距离但仍是禁锢着她, 回复道：“我在。”<br />
面上乖顺, 手底下的力道却是丝毫无法撼动，“别喊那么大声。”<br />
适才他才犯过病，这会儿，纪黎不知他又怎么了。<br />
心中自觉亏欠, 故而声调一直都是软和的, 回他，“你说话怎么...”奇奇怪怪的。<br />
忽视这桎梏, 抬眼道：“我先前不是说了，往后...我会对你好的。”像是给自己找补, “这事是我的不对。”<br />
“但是...”说到后面, 自己也有些理亏, 声调越发地低了, “总之, 我会对你好的。”<br />
席澈盯住她半晌, 又问，“那你也会对他好吗？”<br />
纪黎默了一瞬, 面上有些挂不住。<br />
这人怎么又绕回来了...<br />
赶忙出声制止，“你说的什么话。”推他，“你先松开，时候不早了，吃点东西了快休息。”屋里一片昏昏暗暗，少年窥探的目光在夜色中被很好地隐蔽，只余面上有些别扭的淡淡气息，“你又要赶我走嘛。”<br />
“我没赶...！”她生怕这人又要借题发挥，赶忙缓声安抚，“我只是觉得时间晚，你又才上了药，要多休息。”<br />
“再说...这是你的房间。”<br />
明明是她走，怎得这人还一副看负心汉的表情瞧她，“你还难受吗？”话临到嘴边，拐了个弯，“...要不，我再待会儿？”<br />
少年却答非所问，几度折返般强调，“他年纪太大。”<br />
纪黎：“所以...？”<br />
“老男人要不得。”他语气淡淡，偏偏目光又真诚之至，“一岁半岁的，才能称得上是同龄，才有共同话题。”<br />
席澈先前思索过，当下，索性向她承认了自己的心，干脆道：“我可以揭过此事...”你也不必如此小心，还要照顾我的情绪。<br />
见纪黎疑惑，又道：“但是，他不行，只能是我。”眼里划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冷意，说出口的却是极其委屈的话。<br />
“他太老，没有共同话题。”拉踩完，还不忘补充，“当然，年轻的也不行，有我一个便够了。”<br />
“你若同意，我便...不计较。”<br />
纪黎几次三番被说得一哽，扫了眼。<br />
这一刻，好似无师自通一般，“...我，我同意的。”<br />
她肤色本就白皙，身上新换的莲青色衣裙一点缀，就显得脸庞上的红晕更明显了点，不知是羞的还是紧张的。<br />
席澈盯了两息，忍不住放轻了呼吸。<br />
月光洒进窗棂，他衣摆微敞开，如雪山上巍然不动的修道僧人。<br />
表情亦是如素日般平淡，冷目灼灼，几乎让人看不出他心底的想法。<br />
半晌，“嗯”了声。<br />
纪黎脸上无端开始发热，有些待不下去，草草说了声便逃一般地回屋了。<br />
待人一走，片刻后，窗外便进来一人，正是卫振。<br />
他几步走至塌边，语气恭敬，“少主，都处理好了。”<br />
席澈听了这话，才把视线转回。<br />
语调平静，好似刚刚讨巧卖乖的人不是他一般，“服毒？”面上的笑意瞬息便敛去，话语间像是对一个稀松平常的物件。<br />
“如您所料，而且...”卫振似乎有些犹豫，踌躇了几息。<br />
“怎么？”<br />
见席澈问，这才赶忙又道：“我们的人走之后，等了会儿发现又来了一批。”他想到所见所闻，语气有几丝困惑，“只是，他们像是在检查些什么似的...”<br />
察觉到榻上的人视线投注，头更低了几分，“这批人身手矫健，绝不是先前伏击那些人可以比拟的。”<br />
“知道了，继续查吧。”<br />
卫振领命正欲退下，谁知这次，少年却留住了他，“你先前所说的，可还作数吗？”<br />
他目光一凝，仿若意识到什么，下一瞬，心间爆发出无尽的狂喜，“北狄旧部三十六名勇士皆愿为您效死！！”席澈抬手，语气仍是平静的，“有你这句话，我便安心了。”<br />
或许以往，他还是太天真了些。<br />
成王败寇这个规矩，到底在哪都适用。<br />
他的目光暗了暗。<br />
至于历史？<br />
那是胜利者才能书写的。<br />
......<br />
翌日，两人休整完毕便继续赶路。<br />
旧的马车已经损坏，索性在附近又租了驾新的。<br />
昨夜临走时，少年最后望了她一眼。<br />
那一眼太奇怪，惹得纪黎到了马车上都还在忍不住思索。<br />
少女眼帘低垂。<br />
大约是昨夜那番话，现下，纪黎蓦地感觉有几丝尴尬气息，试探性开口。<br />
“...我父亲那边一点消息也没有。”想到伏击的这批人，语气不明，“那些埋伏的人都被清理了个干净，一时半会儿应该能清净两天。”<br />
忽地，她像是想到什么，抬眼望席澈，“你觉不觉得，当时那些人的功法有些奇怪，不像是一批培养出来的，倒像是...”<br />
“两拨不同的人。”他给了她肯定的答复。<br />
纪黎听罢，蹙着眉心，将信将疑地偏过头看了身侧的人一眼。<br />
这完全是下意识地举动，却不料恰好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。<br />
昨夜之后，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不同。<br />
可她分明感受到，仿佛有什么纽带一般的东西，顷刻间颓然断裂。<br />
眼前的少年人也好似蒙了层她看不懂的色彩。<br />
每每她想要探究时，却又像只是错觉一般——<br />
他面上的淡淡笑意别无二致。<br />
想到他说得不计较，纪黎暗自压下心中的诡异感觉，应了声。<br />
经过一夜，雪势渐收。<br />
两人说话这会儿，窗牖外的雪又无端地大了起来。<br />
临到了地方，她只好撑起伞来。<br />
纪府在京都有一两处落脚的小宅，在豪门勋贵云集处，并不显眼。<br />
日落西山。<br />
王嬷嬷早就得了消息候在这里，待纪黎人一安顿好，便拿出早早备好的吃食，“奴婢用核桃仁儿葡萄仁儿包在里头，还加了些红糖，您快吃些。”她是纪府的老人，知晓纪黎打小喜甜，又服侍过她很长一段时间。<br />
知晓她要来，不必多吩咐便格外用心地布置。<br />
这屋子也是她幼时曾小住过的，隔了许久，依旧被王嬷嬷打扫得妥帖又整洁。<br />
纪黎在她面前放得开，刚安顿好不久也确实饿了，三两下便把枣仁糕塞进了肚子。<br />
王嬷嬷满眼慈爱地瞧着她，边倒了杯茶递来，“您一路辛劳，今日可得早些歇息。”<br />
见她面有愁色，又劝道：“将军福泽深厚，定会平安归来的。”<br />
她是个粗人，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大道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