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光是站在那儿，便觉得呼吸的空气都稀薄了几分。<br />
想到他提到的人，心间一派冷凝。<br />
依他的性子，若是能徐徐图之，定然是不会这么着急的。<br />
如今谢允丞虽占据大半权势，眼瞅着要把皇宫变成一言堂。<br />
可立嫡立长的压力他不可能不知。<br />
且不谈师出无名，史书上会如何记载，光是朝堂上那些自持资历、不懂变通的臣子就够他喝一壶。<br />
纪黎总觉得有股说不上来的沉重错觉。<br />
隐约间，她总认为谢允丞不会这么做。<br />
可偏偏，对方就正好选择了这下下策。<br />
她甚至可以预见待几日宣告于世后，会掀起怎样的风波。<br />
事实也正如纪黎所料，宣布崇安帝病重的当日，朝堂便隐有异声。<br />
临到除夕，帝王仍未上朝。<br />
算上先前，崇安帝已有整整十四天未出现。<br />
以林阁老为首的保皇一党上奏谏言，矛头直指当今皇四子。<br />
宫中的一处僻静院落内，仿佛丝毫不受这些影响，一派静谧景象。<br />
纪黎整日窝在屋内，不是看书便是写字，懒散着打发时间。<br />
两人前世曾相伴数年，谢允丞称得上对她甚是了解，故而一开始就把她的人给拦在了这方天地之外。<br />
直至翌日，谢允丞突然派人来请她。<br />
彼时纪黎正在写字，纸张上的墨汁都还未完全干透。<br />
黑黢黢的，带着股书香气。<br />
宫侍带她走的小路，余光扫过四周，纪黎忍不住试探道：“殿下是心情不好吗？”监视她的都是谢允丞的心腹，对她格外恭敬。<br />
纪黎有时甚至觉得，这股恭敬中，除了小心翼翼，还夹杂着别的她看不懂的情绪。<br />
像是…惧怕和恐惧。<br />
可…惧怕她？<br />
她并未做什么，对这些服侍自己的人也称得上和颜悦色。<br />
这次引她去的是个眼生的宫侍，听见问话也只是把头垂得更低了些，“奴婢不知，您去了便知晓了。”一眼一板，像是设定好的程序。<br />
纪黎盯了会，捏着宫侍递给她的谢允丞的玉佩，淡淡地“嗯”了声。<br />
待到了宫殿，这人却并不进去，“纪小姐在殿内稍等片刻，殿下一会儿便来。”说完便转身出了门。<br />
朱红大门徐徐合拢，纪黎继续盯着那门的缝隙看了会儿，眸中神色不明。<br />
等了会儿，忽地有些犯起困来。再度醒来时，便发现自己身处一陌生的马车中。<br />
装饰齐全，紫檀木做底。<br />
底部铺着柔软的浅褐色地毯，绸布一样的光滑布匹蒙在窗棂上，车内有些冷。<br />
她的脑袋还有几分发昏，但仍能感受到车轮正在缓缓前进。<br />
这些日子她独自住在别院，衣袍皆被玉兰香熏过，处在封闭的马车内，玉兰花的清香在此刻更加明显。<br />
缓了片刻，宫侍的模样被缓缓勾勒出，纪黎这才反应过来。<br />
这人不是眼生。<br />
是压根…就不是谢允丞手下的人。<br />
可…<br />
她凝视着手心里睡梦中还攥着的玉佩，面上有几分烦闷。<br />
只一眼纪黎便能确认，这玉佩是真的。<br />
药效似乎还未彻底散去，她忍不住轻轻揉了揉眉心，尝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。<br />
谢允丞虽然爱发疯，但不可能不在意她手里的这份名单，更不可能贸然来这么一下。<br />
纪黎极小幅度地动了动，尝试着去感受马车外面的动静。<br />
脑中忍不住继续飞速思考起来。<br />
大概率，这次不是谢允丞的手笔，反倒更像是…<br />
皇后或是林贵妃。<br />
纪黎：“......”<br />
抓她干嘛。<br />
想到谢允丞之前那句似是而非的话，头更疼了。<br />
一个二个争权夺利，偏偏都要把纪家拉入这趟浑水。<br />
一来二去地，便又莫名想到谢允丞先前对席澈的那番控诉。<br />
前世锦衣卫几乎把整个纪家掏了个空，这是做不得假的。<br />
但…这人的话也不尽可信。<br />
纪黎正想着，耳边冷不丁传来外头人的询问声，“小姐…？”<br />
…？<br />
云壹？<br />
第62章 交易<br />
下一瞬, 纪黎又陡然意识到不太对。<br />
外面的人声音与云壹极像，可细细探查，仍能觉察出几丝异样。药效还未彻底散去，纪黎谨慎着并未开口。<br />
外面的人见她不答, 又捏着嗓子问了句。<br />
这下, 她便能确定了。<br />
纪黎干脆微阖着眼, 装着样子假寐了起来。<br />
车轮滚滚, 即使身处内部仿佛也能感受到车外几经变换的风景。<br />
距京都越来越远了。<br />
马车走得并不快, 更像是身处队伍中，隐隐有压低的交谈声。<br />
直至掺杂进一阵古怪的腔调, 带着点北狄附近特有的口音。<br />
下一刻, 马车前面的帘子被猛然拉开。<br />
小姑娘脸颊两边泛着红，鼻尖也红红的，带着股与年龄亳不相符的老练，像是在挑选货物。<br />
纪黎虽对北狄话一知半解, 可因着席澈的缘故, 她也粗略学习过。<br />
常用的词语与语气亦能知悉一二。<br />
眼前一片黑暗，人其他的感官无形中便被无限放大了许多, 带着点砂砾质感的嗓音，用着陌生的语调在与另一道声音交谈。<br />
他们似乎是在协商什么。<br />
纪黎听不懂, 干脆努力把这些话记住。<br />
直觉上, 她总觉得这件事处处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。<br />
良久, 眼前的光亮消失, 外头的交谈也一并变轻。<br />
纪黎耐着性子又等了片刻, 才悄悄把眼睛睁开了点儿。<br />
过了几瞬, 便进来了个侍女唤她，“殿下…？”<br />
这些时日虽然居于宫中一角, 一举一动都被监视，可她的消息却并没有太滞后。<br />
宫中的下人惯会察言观色，明面上，皇家人又的确对纪府青睐有加，故而服侍她的侍女仍会传消息给她。<br />
纪黎心知这是有人想让她知道的消息，是筛选后的，可她还是好脾气地照单全收。<br />
一开始，那侍女有些戒备，但时间久了，也不自觉被套了许多话。<br />
朝中形式如今已然大不相同，皇后与林贵妃似是拧成一股绳，站在了谢允丞的对立面。<br />
加之崇安帝久未现身，朝堂上争执不休的同时，甚至还隐隐传出了皇帝早已仙逝的谣言。<br />
但纪黎并不认为谢允丞会这么做。<br />
依她对那人的了解，这会儿，怕是无论如何都会把命给吊着的。<br />
当下，喊她殿下，那应当是册封的旨意昭告天下了。<br />
她顿了下，面上像是被倏然而来的光刺了刺眼，有些晕，带着点鼻音迷迷糊糊开口，“…什么。”手掌撑在垫子上，努力想坐起身，“殿下？是…唤我的？”心里却已经对指使者的身份确认了八成。<br />
崇安帝年少时还算颇有建树，但这光景更像是昙花一现，人到中年后便愈发无能，以至各地藩王起了不该有的心思。如今…不止是藩王，皇后太子一党的野心也已经跃然纸上了。<br />
皇后不如林贵妃那般母族势大，能稳居中宫也多是因为先帝和自身的谨言慎行。<br />
可这么谨言慎行的一个人，也会因为时间和权势改变。<br />
竟然还找上了北狄那边的人。<br />
纪黎甚至不敢去细想，他们到底还做了多少蠢事。<br />
那人见纪黎神情恍惚，面上露出几丝轻视。<br />
过了这么久才醒，又一副病歪歪的样子，亏得还是武将的女儿。
想到他提到的人，心间一派冷凝。<br />
依他的性子，若是能徐徐图之，定然是不会这么着急的。<br />
如今谢允丞虽占据大半权势，眼瞅着要把皇宫变成一言堂。<br />
可立嫡立长的压力他不可能不知。<br />
且不谈师出无名，史书上会如何记载，光是朝堂上那些自持资历、不懂变通的臣子就够他喝一壶。<br />
纪黎总觉得有股说不上来的沉重错觉。<br />
隐约间，她总认为谢允丞不会这么做。<br />
可偏偏，对方就正好选择了这下下策。<br />
她甚至可以预见待几日宣告于世后，会掀起怎样的风波。<br />
事实也正如纪黎所料，宣布崇安帝病重的当日，朝堂便隐有异声。<br />
临到除夕，帝王仍未上朝。<br />
算上先前，崇安帝已有整整十四天未出现。<br />
以林阁老为首的保皇一党上奏谏言，矛头直指当今皇四子。<br />
宫中的一处僻静院落内，仿佛丝毫不受这些影响，一派静谧景象。<br />
纪黎整日窝在屋内，不是看书便是写字，懒散着打发时间。<br />
两人前世曾相伴数年，谢允丞称得上对她甚是了解，故而一开始就把她的人给拦在了这方天地之外。<br />
直至翌日，谢允丞突然派人来请她。<br />
彼时纪黎正在写字，纸张上的墨汁都还未完全干透。<br />
黑黢黢的，带着股书香气。<br />
宫侍带她走的小路，余光扫过四周，纪黎忍不住试探道：“殿下是心情不好吗？”监视她的都是谢允丞的心腹，对她格外恭敬。<br />
纪黎有时甚至觉得，这股恭敬中，除了小心翼翼，还夹杂着别的她看不懂的情绪。<br />
像是…惧怕和恐惧。<br />
可…惧怕她？<br />
她并未做什么，对这些服侍自己的人也称得上和颜悦色。<br />
这次引她去的是个眼生的宫侍，听见问话也只是把头垂得更低了些，“奴婢不知，您去了便知晓了。”一眼一板，像是设定好的程序。<br />
纪黎盯了会，捏着宫侍递给她的谢允丞的玉佩，淡淡地“嗯”了声。<br />
待到了宫殿，这人却并不进去，“纪小姐在殿内稍等片刻，殿下一会儿便来。”说完便转身出了门。<br />
朱红大门徐徐合拢，纪黎继续盯着那门的缝隙看了会儿，眸中神色不明。<br />
等了会儿，忽地有些犯起困来。再度醒来时，便发现自己身处一陌生的马车中。<br />
装饰齐全，紫檀木做底。<br />
底部铺着柔软的浅褐色地毯，绸布一样的光滑布匹蒙在窗棂上，车内有些冷。<br />
她的脑袋还有几分发昏，但仍能感受到车轮正在缓缓前进。<br />
这些日子她独自住在别院，衣袍皆被玉兰香熏过，处在封闭的马车内，玉兰花的清香在此刻更加明显。<br />
缓了片刻，宫侍的模样被缓缓勾勒出，纪黎这才反应过来。<br />
这人不是眼生。<br />
是压根…就不是谢允丞手下的人。<br />
可…<br />
她凝视着手心里睡梦中还攥着的玉佩，面上有几分烦闷。<br />
只一眼纪黎便能确认，这玉佩是真的。<br />
药效似乎还未彻底散去，她忍不住轻轻揉了揉眉心，尝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。<br />
谢允丞虽然爱发疯，但不可能不在意她手里的这份名单，更不可能贸然来这么一下。<br />
纪黎极小幅度地动了动，尝试着去感受马车外面的动静。<br />
脑中忍不住继续飞速思考起来。<br />
大概率，这次不是谢允丞的手笔，反倒更像是…<br />
皇后或是林贵妃。<br />
纪黎：“......”<br />
抓她干嘛。<br />
想到谢允丞之前那句似是而非的话，头更疼了。<br />
一个二个争权夺利，偏偏都要把纪家拉入这趟浑水。<br />
一来二去地，便又莫名想到谢允丞先前对席澈的那番控诉。<br />
前世锦衣卫几乎把整个纪家掏了个空，这是做不得假的。<br />
但…这人的话也不尽可信。<br />
纪黎正想着，耳边冷不丁传来外头人的询问声，“小姐…？”<br />
…？<br />
云壹？<br />
第62章 交易<br />
下一瞬, 纪黎又陡然意识到不太对。<br />
外面的人声音与云壹极像，可细细探查，仍能觉察出几丝异样。药效还未彻底散去，纪黎谨慎着并未开口。<br />
外面的人见她不答, 又捏着嗓子问了句。<br />
这下, 她便能确定了。<br />
纪黎干脆微阖着眼, 装着样子假寐了起来。<br />
车轮滚滚, 即使身处内部仿佛也能感受到车外几经变换的风景。<br />
距京都越来越远了。<br />
马车走得并不快, 更像是身处队伍中，隐隐有压低的交谈声。<br />
直至掺杂进一阵古怪的腔调, 带着点北狄附近特有的口音。<br />
下一刻, 马车前面的帘子被猛然拉开。<br />
小姑娘脸颊两边泛着红，鼻尖也红红的，带着股与年龄亳不相符的老练，像是在挑选货物。<br />
纪黎虽对北狄话一知半解, 可因着席澈的缘故, 她也粗略学习过。<br />
常用的词语与语气亦能知悉一二。<br />
眼前一片黑暗，人其他的感官无形中便被无限放大了许多, 带着点砂砾质感的嗓音，用着陌生的语调在与另一道声音交谈。<br />
他们似乎是在协商什么。<br />
纪黎听不懂, 干脆努力把这些话记住。<br />
直觉上, 她总觉得这件事处处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。<br />
良久, 眼前的光亮消失, 外头的交谈也一并变轻。<br />
纪黎耐着性子又等了片刻, 才悄悄把眼睛睁开了点儿。<br />
过了几瞬, 便进来了个侍女唤她，“殿下…？”<br />
这些时日虽然居于宫中一角, 一举一动都被监视，可她的消息却并没有太滞后。<br />
宫中的下人惯会察言观色，明面上，皇家人又的确对纪府青睐有加，故而服侍她的侍女仍会传消息给她。<br />
纪黎心知这是有人想让她知道的消息，是筛选后的，可她还是好脾气地照单全收。<br />
一开始，那侍女有些戒备，但时间久了，也不自觉被套了许多话。<br />
朝中形式如今已然大不相同，皇后与林贵妃似是拧成一股绳，站在了谢允丞的对立面。<br />
加之崇安帝久未现身，朝堂上争执不休的同时，甚至还隐隐传出了皇帝早已仙逝的谣言。<br />
但纪黎并不认为谢允丞会这么做。<br />
依她对那人的了解，这会儿，怕是无论如何都会把命给吊着的。<br />
当下，喊她殿下，那应当是册封的旨意昭告天下了。<br />
她顿了下，面上像是被倏然而来的光刺了刺眼，有些晕，带着点鼻音迷迷糊糊开口，“…什么。”手掌撑在垫子上，努力想坐起身，“殿下？是…唤我的？”心里却已经对指使者的身份确认了八成。<br />
崇安帝年少时还算颇有建树，但这光景更像是昙花一现，人到中年后便愈发无能，以至各地藩王起了不该有的心思。如今…不止是藩王，皇后太子一党的野心也已经跃然纸上了。<br />
皇后不如林贵妃那般母族势大，能稳居中宫也多是因为先帝和自身的谨言慎行。<br />
可这么谨言慎行的一个人，也会因为时间和权势改变。<br />
竟然还找上了北狄那边的人。<br />
纪黎甚至不敢去细想，他们到底还做了多少蠢事。<br />
那人见纪黎神情恍惚，面上露出几丝轻视。<br />
过了这么久才醒，又一副病歪歪的样子，亏得还是武将的女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