锦衣卫蹲妻手札（美食） 第26节
“这些钱你拿去，请郎中看一看，再买些旁的调养调养。”<br />
拿着银锞子的手白皙纤细，为着迁就她，俨然还佝偻着身子，引得芫娘忍不住仰起头瞧过去。<br />
站在她眼前的这位小姐，实在好看。<br />
她的穿着已然算是有些素了，只一件窃蓝的菱花长袄，套着蜜合色比甲，发髻之间也未曾簪金戴银，只用梳头的桂花油细细贴过，饰两支细玉掩鬓。<br />
但她肤如凝脂，唇若桃花，一双烟眉柳叶目顾盼生辉，就算没有丝毫的举动，仅只是在这街上站着，也如春桃翕开，似仙娥临凡，带着寻常姑娘不曾有的姿仪。<br />
纵是旁人再怎么涂脂抹粉，也扮不出她身上那份儿儒雅的矜贵气。<br />
“小姐生得好漂亮。”芫娘坐在地上忘了起身，却仍忍不住仰起头低声感叹。<br />
小姐一愣，立时弯起眉眼笑道：“你这小娘子，如何这般嘴甜？方才是偷偷吃了蜜不成？”<br />
芫娘咬着唇瓣，一时莫名腼腆起来。<br />
她的确是嘴甜惯了的，可方才却绝非谄媚，只是真情流露。<br />
可往常就算被调侃，她自有化解的言语。<br />
如今却不知是怎么，被那漂亮的小姐一打趣，她竟只剩了害羞。<br />
芫娘低下头躲开这位小姐的目光：“我正巧在路边，救小姐和盼星姑娘本就是举手之劳，哪里犯得上小姐这样破费？”<br />
“小娘子快起来吧。”盼星将她轻轻一搀，随即扶起来，“小娘子贵姓？”<br />
芫娘便道：“我姓姜。”<br />
那漂亮的小姐见芫娘不肯收，方将那银锞子装回去：“我瞧姜小娘子在街头张望，似是赶路来的，这是要去何处？你既不愿收钱，那不如到前头坐我的马车，我送姑娘一程。”<br />
芫娘顿时眼前一亮：“不瞒小姐说，我今儿才第一日到顺天府，是想找一家唤作凤翔楼的酒家。只是这顺天府广阔，我寻了半个时辰，却怎么也找不到地方。”<br />
“凤翔楼？”小姐略做思索，“我听说过，那里有道绣球豆腐，颇有名气。”<br />
“小姐听说过？那小姐可能帮我引路？”芫娘染上几分喜色，“若是果真能借小姐的光，那真是太谢谢小姐了。”<br />
“小姐这字眼，唤来唤去听着倒是生份。”小姐掩唇轻笑，“我姓谢，闺名云笈，正取自《云笈七签》中的云笈二字。”<br />
“你若不嫌，叫一声云笈姐姐便是了。”<br />
芫娘那寻不得前路的担忧一时烟消云散，她笑着应声：“云笈姐姐。”<br />
谢云笈轻点一下头，便着盼星带着芫娘一道儿往前走。<br />
芫娘随在他们身后才过一个街头，果见一辆马车停在街角。<br />
那马车套着两匹骏马，红顶金簾，车身不仅描画着金色纹路，还装饰了金铃，华贵无比，富丽堂皇。<br />
饶是旁人路过，也会忍不住停下步子来多看两眼。<br />
芫娘还顾不上惊诧这马车的豪华，便被盼星垫着脚凳请上了车。<br />
她兀自坐在谢家小姐身旁，又合着笑轻轻招呼一声，这才仔细打理起方才散落杂乱的行囊来。<br />
这一程从香海背来的东西实在不少，幸而大都不是什么贵重物品，也不怕摔打。<br />
唯有那本她收拾小院子时捡到的《三字经》，也不知是怎么回事，竟被拦腰撕断成半截，生生成了惨不忍睹的残页。芫娘翻着页数按字去对照，却发觉这字也变得歪歪扭扭难认起来。<br />
再重新拼一拼，却好像还是不大对劲。<br />
她不由得皱起眉头。<br />
先前还有陆怀熠帮她，可现下在这顺天城骤是有茫茫人海，她却无计可施。<br />
坐在芫娘身边的谢云笈不知是什么时候瞧向了芫娘，此时望着她为难，谢云笈方柔声问：“姜小娘子瞧《三字经》，你也识字？”<br />
芫娘闻言，后知后觉抬起头，抿了一抹轻笑：“得了个好心人教，才开始学，略识得几个。”<br />
“只是我学的不好，这书上头的字我还没有学完。如今撕成这副模样，我一时对不回去，叫云笈姐姐见笑了。”<br />
“认字本就不是一蹴而就之事，你不必担心。”谢云笈挑了挑唇角，“你年岁不大，缘何不留在父母身边，要一个人到顺天来？”<br />
芫娘摇摇头：“早已经没有父母了，是托旁人介绍了凤翔楼里的活计才到顺天的。”<br />
谢云笈闻及此处，好看的眉头不禁微微蹙住。<br />
她望着芫娘那本撕坏的书，轻声开口道：“家兄是翰林院任编修，平日里誊抄书卷是常事，他誊过的书籍有好些，都搁在府上的书房里不见天日，倒是闲置了。”<br />
“姜小娘子孤身一个，在这世道上本就不易，有这份肯勤勉读书的心思已然是顶顶难得，不必怕旁的人笑话。”<br />
“明日我便去兄长那里择几本好学好认的，差人送来给你。”<br />
芫娘得了这般意外，不禁喜上眉梢。<br />
如此可果真是太好了。<br />
她心里有一箩筐感谢的言语，想要一股脑全都倒出来。<br />
只是碌碌而行的马车也正巧在这时候停了下来。<br />
盼星挑起帘子朝外望一眼：“姜小娘子，凤翔楼到了。”<br />
芫娘见状，便也只好道一声谢，跟着盼星下车。<br />
目送着谢家小姐的马车行远，芫娘这才拿着荐信转身踏进凤翔楼的大门。<br />
京中的酒楼果然比香海的酒楼要气派。虽然只是陆怀熠口中“籍籍无名”的地方，可这凤翔楼也足有三层。<br />
一层是大堂和打尖的散客，二楼三楼则是提供给客人的雅间，小二伙计们穿梭其中，瞧着好生忙碌。<br />
一想到往后客人们要吃她做的饭菜，芫娘的心绪不禁越发激动。<br />
她一边打量，一边寻见那坐在柜台后头的账房，忙满心喜悦地将荐信递了上去。<br />
谁知账房连荐信瞧也不瞧，便像驱赶蚊蝇似得冲着芫娘随意摆摆手，算是要将人打发走。<br />
“走走走，我们凤翔楼如今不缺人。”<br />
“先生，这荐信你瞧都还没瞧呢。”芫娘将手里头的信高高举起来，“我真是被推荐来做掌灶的，不骗你。”<br />
账房这才大发慈悲地瞟一眼芫娘和她手里的信封，随即低下头，从柜台下头的抽屉里捏出一沓厚厚的信封。<br />
账房这才把一摞信压在桌上，不紧不慢道：“这么多荐信，各个都是人推荐来要掌灶的，我若是一个一个都去后厨里给找个灶，让我找到哪天去？”<br />
芫娘怔了怔，一时哑然。吵吵嚷嚷的动静惊得掌柜也信步走来：“怎么回事。”<br />
账房便将芫娘拿着荐信的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。<br />
“人人都想着来我们凤翔楼，凤翔楼的饭岂是那么好混的？”<br />
掌柜打量一眼芫娘：“多大年纪？从哪来的？”<br />
“今年一十有六。”芫娘如实道，“本在香海县，是为着来凤翔楼才来的京城。”<br />
“若是凤翔楼不肯收，我实在无处可去了。”<br />
掌柜的把荐信塞回芫娘手里：“凤翔楼的掌灶如今确实不缺，你若是无处去，可以留下在凤翔楼做个帮厨。”<br />
“做不做你自己瞧，若是要留下，晚上住在后头院子里，明儿三更起来干活。”<br />
“早晨送来的菜，赶在开门前全部洗净削好。”<br />
第26章<br />
顺天府北城。<br />
巳时。<br />
鼓楼大街上人头攒动, 繁华异常，只在旁人眼里落下“热闹”两个字。<br />
荟贤楼就坐落在鼓楼大街正中。这里菜色精致，席面讲究，雅致的名声数一数二, 一贯是食客老饕与达官贵人们猎鲜的去处。<br />
门前的小二眼见得又来一辆马车停在门前, 连忙迎过去, 俯身替贵客们放好脚凳。<br />
片刻功夫，车中随即走下两位客人来。<br />
一双翩翩贵公子, 只是在街面上行走也难免点眼，引得不少人投来打量的视线。<br />
走在前头的信步闲庭, 一瞧便知是那位令京中做酒楼买卖之流皆头疼无比的顺天纨绔之首——<br />
英国公府陆小公爷无疑。<br />
至于走在后头的, 倒是位甚少出入酒楼饭店的人物。<br />
他一身绀青直裰，束着幅巾, 鹤颈如玉，肤色脂白，薄唇轻抿, 眸光深邃，俨然一副清冷书生模样。<br />
但凡有些阅历的伙计, 绝不至于不认识他。<br />
这位不是旁人, 正是当朝最炙手可热的新贵，前科探花郎, 谢家的大公子谢安朔。<br />
眼见两位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物竟聚在一处，伙计们不由得挠了挠头。<br />
不过眼见贵客们朝着荟贤楼里头去, 伙计们也顾不得再思量许多，连忙脚底生风, 一溜烟地去寻掌柜的。<br />
荟贤楼里头修的考究，整座楼虽坐落在这顺天府最繁华热闹的地方, 但却扰不到楼中的半丝清净，故而这荟贤楼的厢房一贯安静雅致。<br />
凭立在此中俯瞰街景，是当真能体会闹中取静的精髓。<br />
雅间里早就为贵客奉着温好的水酒同果点。<br />
七星伴月的花型攒盒镶有螺钿，分格摆放着樱珠葡萄，并着安南贩来的香盖同莽吉柿。这些饶是再顺天城里也颇是罕见的水果，都已经细细地剥开切好，码放到整整齐齐。<br />
谢安朔见着迎客的小厮走远，方收回目光端坐在桌前，轻声揶揄道：“在顺天能吃陆小公爷的请，这可真是荣于华衮。”陆怀熠一只手撑在膝头，坐没坐相地斜倚在圈椅边，恍惚听不见这调侃的言语，只捏住手里头把玩的骰子，自顾自懒洋洋地撩起眼眸。<br />
“少说你那废话，只说东西带来没有？”<br />
谢安朔哂笑，随即忿忿顶一句：“兆奉陈案已经过了十多年，如今朝中人人讳莫如深，这案牍自然更是凤毛麟角。”<br />
“我又不是神仙，你想找，我难不成伸伸手就能给你变出来？”<br />
陆怀熠却不气，只慢悠悠道：“年初我跑马那彩头是替谁赢回来的？你弄那彩头又为着什么，你打量我不知道？”
拿着银锞子的手白皙纤细，为着迁就她，俨然还佝偻着身子，引得芫娘忍不住仰起头瞧过去。<br />
站在她眼前的这位小姐，实在好看。<br />
她的穿着已然算是有些素了，只一件窃蓝的菱花长袄，套着蜜合色比甲，发髻之间也未曾簪金戴银，只用梳头的桂花油细细贴过，饰两支细玉掩鬓。<br />
但她肤如凝脂，唇若桃花，一双烟眉柳叶目顾盼生辉，就算没有丝毫的举动，仅只是在这街上站着，也如春桃翕开，似仙娥临凡，带着寻常姑娘不曾有的姿仪。<br />
纵是旁人再怎么涂脂抹粉，也扮不出她身上那份儿儒雅的矜贵气。<br />
“小姐生得好漂亮。”芫娘坐在地上忘了起身，却仍忍不住仰起头低声感叹。<br />
小姐一愣，立时弯起眉眼笑道：“你这小娘子，如何这般嘴甜？方才是偷偷吃了蜜不成？”<br />
芫娘咬着唇瓣，一时莫名腼腆起来。<br />
她的确是嘴甜惯了的，可方才却绝非谄媚，只是真情流露。<br />
可往常就算被调侃，她自有化解的言语。<br />
如今却不知是怎么，被那漂亮的小姐一打趣，她竟只剩了害羞。<br />
芫娘低下头躲开这位小姐的目光：“我正巧在路边，救小姐和盼星姑娘本就是举手之劳，哪里犯得上小姐这样破费？”<br />
“小娘子快起来吧。”盼星将她轻轻一搀，随即扶起来，“小娘子贵姓？”<br />
芫娘便道：“我姓姜。”<br />
那漂亮的小姐见芫娘不肯收，方将那银锞子装回去：“我瞧姜小娘子在街头张望，似是赶路来的，这是要去何处？你既不愿收钱，那不如到前头坐我的马车，我送姑娘一程。”<br />
芫娘顿时眼前一亮：“不瞒小姐说，我今儿才第一日到顺天府，是想找一家唤作凤翔楼的酒家。只是这顺天府广阔，我寻了半个时辰，却怎么也找不到地方。”<br />
“凤翔楼？”小姐略做思索，“我听说过，那里有道绣球豆腐，颇有名气。”<br />
“小姐听说过？那小姐可能帮我引路？”芫娘染上几分喜色，“若是果真能借小姐的光，那真是太谢谢小姐了。”<br />
“小姐这字眼，唤来唤去听着倒是生份。”小姐掩唇轻笑，“我姓谢，闺名云笈，正取自《云笈七签》中的云笈二字。”<br />
“你若不嫌，叫一声云笈姐姐便是了。”<br />
芫娘那寻不得前路的担忧一时烟消云散，她笑着应声：“云笈姐姐。”<br />
谢云笈轻点一下头，便着盼星带着芫娘一道儿往前走。<br />
芫娘随在他们身后才过一个街头，果见一辆马车停在街角。<br />
那马车套着两匹骏马，红顶金簾，车身不仅描画着金色纹路，还装饰了金铃，华贵无比，富丽堂皇。<br />
饶是旁人路过，也会忍不住停下步子来多看两眼。<br />
芫娘还顾不上惊诧这马车的豪华，便被盼星垫着脚凳请上了车。<br />
她兀自坐在谢家小姐身旁，又合着笑轻轻招呼一声，这才仔细打理起方才散落杂乱的行囊来。<br />
这一程从香海背来的东西实在不少，幸而大都不是什么贵重物品，也不怕摔打。<br />
唯有那本她收拾小院子时捡到的《三字经》，也不知是怎么回事，竟被拦腰撕断成半截，生生成了惨不忍睹的残页。芫娘翻着页数按字去对照，却发觉这字也变得歪歪扭扭难认起来。<br />
再重新拼一拼，却好像还是不大对劲。<br />
她不由得皱起眉头。<br />
先前还有陆怀熠帮她，可现下在这顺天城骤是有茫茫人海，她却无计可施。<br />
坐在芫娘身边的谢云笈不知是什么时候瞧向了芫娘，此时望着她为难，谢云笈方柔声问：“姜小娘子瞧《三字经》，你也识字？”<br />
芫娘闻言，后知后觉抬起头，抿了一抹轻笑：“得了个好心人教，才开始学，略识得几个。”<br />
“只是我学的不好，这书上头的字我还没有学完。如今撕成这副模样，我一时对不回去，叫云笈姐姐见笑了。”<br />
“认字本就不是一蹴而就之事，你不必担心。”谢云笈挑了挑唇角，“你年岁不大，缘何不留在父母身边，要一个人到顺天来？”<br />
芫娘摇摇头：“早已经没有父母了，是托旁人介绍了凤翔楼里的活计才到顺天的。”<br />
谢云笈闻及此处，好看的眉头不禁微微蹙住。<br />
她望着芫娘那本撕坏的书，轻声开口道：“家兄是翰林院任编修，平日里誊抄书卷是常事，他誊过的书籍有好些，都搁在府上的书房里不见天日，倒是闲置了。”<br />
“姜小娘子孤身一个，在这世道上本就不易，有这份肯勤勉读书的心思已然是顶顶难得，不必怕旁的人笑话。”<br />
“明日我便去兄长那里择几本好学好认的，差人送来给你。”<br />
芫娘得了这般意外，不禁喜上眉梢。<br />
如此可果真是太好了。<br />
她心里有一箩筐感谢的言语，想要一股脑全都倒出来。<br />
只是碌碌而行的马车也正巧在这时候停了下来。<br />
盼星挑起帘子朝外望一眼：“姜小娘子，凤翔楼到了。”<br />
芫娘见状，便也只好道一声谢，跟着盼星下车。<br />
目送着谢家小姐的马车行远，芫娘这才拿着荐信转身踏进凤翔楼的大门。<br />
京中的酒楼果然比香海的酒楼要气派。虽然只是陆怀熠口中“籍籍无名”的地方，可这凤翔楼也足有三层。<br />
一层是大堂和打尖的散客，二楼三楼则是提供给客人的雅间，小二伙计们穿梭其中，瞧着好生忙碌。<br />
一想到往后客人们要吃她做的饭菜，芫娘的心绪不禁越发激动。<br />
她一边打量，一边寻见那坐在柜台后头的账房，忙满心喜悦地将荐信递了上去。<br />
谁知账房连荐信瞧也不瞧，便像驱赶蚊蝇似得冲着芫娘随意摆摆手，算是要将人打发走。<br />
“走走走，我们凤翔楼如今不缺人。”<br />
“先生，这荐信你瞧都还没瞧呢。”芫娘将手里头的信高高举起来，“我真是被推荐来做掌灶的，不骗你。”<br />
账房这才大发慈悲地瞟一眼芫娘和她手里的信封，随即低下头，从柜台下头的抽屉里捏出一沓厚厚的信封。<br />
账房这才把一摞信压在桌上，不紧不慢道：“这么多荐信，各个都是人推荐来要掌灶的，我若是一个一个都去后厨里给找个灶，让我找到哪天去？”<br />
芫娘怔了怔，一时哑然。吵吵嚷嚷的动静惊得掌柜也信步走来：“怎么回事。”<br />
账房便将芫娘拿着荐信的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。<br />
“人人都想着来我们凤翔楼，凤翔楼的饭岂是那么好混的？”<br />
掌柜打量一眼芫娘：“多大年纪？从哪来的？”<br />
“今年一十有六。”芫娘如实道，“本在香海县，是为着来凤翔楼才来的京城。”<br />
“若是凤翔楼不肯收，我实在无处可去了。”<br />
掌柜的把荐信塞回芫娘手里：“凤翔楼的掌灶如今确实不缺，你若是无处去，可以留下在凤翔楼做个帮厨。”<br />
“做不做你自己瞧，若是要留下，晚上住在后头院子里，明儿三更起来干活。”<br />
“早晨送来的菜，赶在开门前全部洗净削好。”<br />
第26章<br />
顺天府北城。<br />
巳时。<br />
鼓楼大街上人头攒动, 繁华异常，只在旁人眼里落下“热闹”两个字。<br />
荟贤楼就坐落在鼓楼大街正中。这里菜色精致，席面讲究，雅致的名声数一数二, 一贯是食客老饕与达官贵人们猎鲜的去处。<br />
门前的小二眼见得又来一辆马车停在门前, 连忙迎过去, 俯身替贵客们放好脚凳。<br />
片刻功夫，车中随即走下两位客人来。<br />
一双翩翩贵公子, 只是在街面上行走也难免点眼，引得不少人投来打量的视线。<br />
走在前头的信步闲庭, 一瞧便知是那位令京中做酒楼买卖之流皆头疼无比的顺天纨绔之首——<br />
英国公府陆小公爷无疑。<br />
至于走在后头的, 倒是位甚少出入酒楼饭店的人物。<br />
他一身绀青直裰，束着幅巾, 鹤颈如玉，肤色脂白，薄唇轻抿, 眸光深邃，俨然一副清冷书生模样。<br />
但凡有些阅历的伙计, 绝不至于不认识他。<br />
这位不是旁人, 正是当朝最炙手可热的新贵，前科探花郎, 谢家的大公子谢安朔。<br />
眼见两位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物竟聚在一处，伙计们不由得挠了挠头。<br />
不过眼见贵客们朝着荟贤楼里头去, 伙计们也顾不得再思量许多，连忙脚底生风, 一溜烟地去寻掌柜的。<br />
荟贤楼里头修的考究，整座楼虽坐落在这顺天府最繁华热闹的地方, 但却扰不到楼中的半丝清净，故而这荟贤楼的厢房一贯安静雅致。<br />
凭立在此中俯瞰街景，是当真能体会闹中取静的精髓。<br />
雅间里早就为贵客奉着温好的水酒同果点。<br />
七星伴月的花型攒盒镶有螺钿，分格摆放着樱珠葡萄，并着安南贩来的香盖同莽吉柿。这些饶是再顺天城里也颇是罕见的水果，都已经细细地剥开切好，码放到整整齐齐。<br />
谢安朔见着迎客的小厮走远，方收回目光端坐在桌前，轻声揶揄道：“在顺天能吃陆小公爷的请，这可真是荣于华衮。”陆怀熠一只手撑在膝头，坐没坐相地斜倚在圈椅边，恍惚听不见这调侃的言语，只捏住手里头把玩的骰子，自顾自懒洋洋地撩起眼眸。<br />
“少说你那废话，只说东西带来没有？”<br />
谢安朔哂笑，随即忿忿顶一句：“兆奉陈案已经过了十多年，如今朝中人人讳莫如深，这案牍自然更是凤毛麟角。”<br />
“我又不是神仙，你想找，我难不成伸伸手就能给你变出来？”<br />
陆怀熠却不气，只慢悠悠道：“年初我跑马那彩头是替谁赢回来的？你弄那彩头又为着什么，你打量我不知道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