锦衣卫蹲妻手札（美食） 第25节
可顺天人海茫茫, 要寻人恐怕不是易事。更何况，她这大内之物流落民间, 只怕是和一宗多年前的陈案息息相关。芫娘的父母如今还在不在人世，都尚未可知。<br />
只是芫娘如若当真是籍没官眷, 也该当是被有司责遣，投入乐户奴籍, 不该是遭这寻常的人牙子卖来香海。<br />
这其中，还有的是耐人寻味之事。<br />
陆怀熠的眸光一黯，往常插科打诨的模样再无踪影，神情一下变得严肃起来。<br />
只是目光往边上一挪，芫娘倒还沉浸在寻回玉环的愉悦中，丁点也没有察觉到他眼中的那点微妙变化。<br />
他便忍不住自嘲似嗤笑一声。<br />
罢了，他少见得她那样高兴，眼角弯的像月牙，樱唇带笑，连言语都比往日要轻快几分，又何必要拿这些还没什么头绪的事情去吓唬她？<br />
芫娘在灶台上打理片刻，听得他轻笑那动静，便也回过了眸子，她端出一只碗推到陆怀熠面前：“我差些就忘了，这还有给你消夜的吃食。”<br />
今儿买了牛乳，本要煮粥的，只是因着上午的事情也没能煮成。芫娘索性蒸了一碗酥酪，又是滤酒酿，又是热牛乳，再将搅拌过的牛乳隔水过蒸，实在忙活了好一阵子，直等到那酥酪都凝住，才又放进冰水里头浴着。<br />
精细的吃食自然费功夫，可念着陆怀熠大抵会喜欢，芫娘倒也不嫌麻烦。<br />
陆怀熠瞟一眼酥酪，只见得碗中的凝脂洁白如玉，酥酪上还淋了桂花蜜，乳香，花香和酒香在小小一碗酥酪之中交相融汇。<br />
虽还未入口，却已然能闻到清甜的香气，预感到这酥酪入口即化的滑润。<br />
他端起酥酪靠在灶台边慢条斯理地尝一口，果然甜香馥郁，又嫩又滑，若是搁在京里，这一碗有得钱花，倒还真是达官贵人们的专享。<br />
芫娘见他受了这份好意，龃龉了一阵，终于鼓起勇气道：“今天谢谢你，要不是有你在，我当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。”<br />
陆怀熠不言，心中却早已经腹诽起来。<br />
他们低头不见抬头见得过了这么些时日，她居然才知道他有多好？<br />
不过他很快又安抚好了自个儿。<br />
毕竟他向来大度，看在这一碗酥酪和她诚心诚意赞美他的份儿上，这次他可以先不计较。<br />
一旁的芫娘自是不知陆怀熠内心早就演完了一出戏，只继续笑道：“我就跟翠翠她们说过，你这人虽然说话损点，吃饭挑点，玩心重点，不过人绝对是一点也不坏的。”<br />
“我就知道你不会不来找我，六爷人最好了。”<br />
陆怀熠原本勾到轩轩甚得的唇角顿时一僵。<br />
他慢吞吞地将视线挪到芫娘身上，几近咬牙切齿道：“你多虑了，要不是红芍拜我让我实在过意不去，我倒也不想去找你。”<br />
毕竟他嘴损，挑食还贪玩，这样的“好人”，谁爱当谁去当。<br />
芫娘扁扁嘴 ，忍不住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：“哎呀，你别这么计较嘛。”<br />
“我是真的很想谢谢你的，要不是你，我这玉环怕是都再也找不回来，那我这辈子也见不到我爹娘了。”<br />
陆怀熠循着芫娘的言语找补回几分颜面，才又像想起什么似得面无表情地开口问道：“你如今找回了玉环，准备何时往京城去？”<br />
芫娘没料到他会问起自己的事，一时意外，却还是轻声道：“等香海的事情安顿好，大抵还要一两日。”<br />
陆怀熠又舀两勺酥酪，才将视线悉数都挪往芫娘身上。<br />
若是芫娘做了英国公府的掌灶，吃住自然是不用愁的。至于工钱，那自然只会比外头的酒楼更高，不会差一丝一毫。<br />
如今英国公府上有两个掌灶师傅，寻常用膳之事，从来不必一个人连着轴转，只有府上宴请宾客时，才会请几个师傅一同上灶，活计自然也轻松。更何况比起府上的两位厨师，他俨然更吃得惯芫娘的手艺。<br />
若是能将芫娘一举带回英国公府，那不管于他还是于芫娘，都是好事。<br />
做家厨清闲，自在，更何况她熟悉他的口味，她做的东西，他怎么都是喜欢吃的。面对这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，本就不需要丝毫犹豫。<br />
她肯定会同意的。<br />
思及此处，陆怀熠才假作漫不经心地搁下勺子道：“你这手艺还不赖，与其到顺天再找地方安顿，不如……”<br />
不如就到英国公府做个掌灶。<br />
只是不等这囫囵话说完，伙房外头就忽然传来翠翠的声音。<br />
“芫娘，芫娘！”<br />
“我们谋到活计了，替你找到家酒楼，连荐信都拿到了。”<br />
眼看着芫娘朝门外迎上去，<br />
被打断的陆怀熠这才望着门口那位“不速之客”，狐疑地挑了挑眉：“酒楼？什么酒楼？”<br />
“诶，六爷也在？”翠翠并不曾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，还笑吟吟地同陆怀熠问好。<br />
她说着忙不迭将信封从怀里头拿出来递给芫娘，又朝陆怀熠道：“凤翔楼，听说这酒楼在顺天南城是老字号，芫娘若是去了，日后定然有前途的。”<br />
“呷？”陆怀熠哂笑，记忆中查无此地，他也丝毫不掩饰言语中的嫌弃，“你别是被骗了吧？如今什么破酒楼都敢挂老字号的招牌？”<br />
顺天本就是一条中轴线串着内外城，裹挟着皇城的内城在北，英国公府自然也在北城。<br />
至于南边的外城，自然是鱼龙混杂得多，顺天城里头有名堂的酒楼，自然也不会安在那地方。<br />
“顺天那么大，六爷没吃过的酒楼定也不在少数。”芫娘俨然并不将他那言语当回事，只笑吟吟地接了翠翠的荐信。<br />
“翠翠，多谢你。”<br />
“有了这荐信，我去顺天就好过多了。”<br />
芫娘将那荐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，笑意爬满眼角眉梢，好似怎么都没个够。<br />
她虽然忘了亲人的名字，不记得亲人的模样，可却清清楚楚地记着他们的口味。只要一步一步地在顺天城烹出名气，爹爹娘亲他们一定有机会尝的到她的手艺。<br />
陆怀熠眼睁睁地看着这生米煮成熟饭，胸有成竹的笑意不禁僵在脸上：“那你日后可别后悔。”<br />
往后就算她想进英国公府，他可不见得有今天这么好说话。<br />
芫娘瞧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，便骤然间笑了，她言语之中皆是踌躇满志：“我才不后悔，我来日要在酒楼做姜大厨的。”<br />
陆怀熠不以为意地嗤笑一声：“你若是真在凤翔楼混出头，我把皇帝老子请来吃你的席面。”<br />
“你少瞧不起人了。”芫娘听着他揶揄，倒也不生气。<br />
她知道，她肯定能行的。<br />
来日，她便也能大大方方地同别人说，她是他的朋友了。<br />
留在香海的日月，好像自此过得极快。<br />
红芍跟翠翠早早就替芫娘准备好了进京的行囊，不管是体己零嘴，还是油伞衣裳，全都装得齐齐整整。等芫娘要走的那日，一行人将芫娘送了又送，尤其是翠翠，依依不舍地哭成了泪人儿。<br />
直走到城门口，芫娘才朝大家招了招手：“就送到这吧，我日后有空就回来看你们。”<br />
红芍又不放心地给芫娘嘱咐一遍，芫娘都细细听过了，才牵着红芍的手走到一旁：“你在巷子里可还见过姜禄？”<br />
红芍轻叹一声：“早叫陆百户放回来了，他染上胡三的事情，房契押了出去，又断了一只手，功名也削了。”<br />
“如今成日在巷子里蓬头垢面疯疯癫癫，见着人就喊‘我可是个秀才’，旁的人见着他躲都躲不及。”<br />
芫娘抿了抿唇，思索片刻终究还是从茄袋里翻出一两银钱：“大叔和大娘毕竟只有他那么一个儿子。”<br />
“红芍姐姐，你与邻里招呼一声，别叫他饿死。”<br />
红芍却将芫娘的手摁回去：“唉，我就知道你是个软心肠的。”<br />
“你只管放心就是了，白玉巷子里的那点小事，姐姐还能轮到花你的钱？”<br />
她将芫娘往城门外送了送：“早些去吧，再耽搁，晚上怕是赶不到顺天府。”<br />
朝日初升，炊烟袅袅。<br />
芫娘朝城门挥挥手，伴着解去宵禁的晨钟，迎面踏上了城门外的瑰丽朝阳。<br />
第25章<br />
顺天府, 南城。<br />
举目四望楼阁林立，街旁店铺鳞次栉比。<br />
芫娘踏进顺天城门的时候，时辰已然不大早了。<br />
可这顺天城实在太大，饶是芫娘在街上来来回回绕了几圈, 依然没能同人打听出凤翔楼的位置来。<br />
眼见得天色逐渐擦黑, 可这街巷之中往来人群却仍旧熙熙攘攘, 热闹非凡。四处灯火通明，车马往来, 全然没有要宵禁的模样。<br />
赶了一整日路的疲惫已然席卷而来，芫娘无奈地立在街头, 开始仔细思索起晚上的去处。<br />
也正是这么一阵功夫,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响。<br />
芫娘循声望去，便见一匹受了惊的马猛然自人群中横撞而出。<br />
马儿仰着头一路嘶鸣狂奔, 所过之处被撞得乱七八糟，人群纷纷惊恐避让，可是尖利的马鸣却仍旧不绝于耳, 俨然一时间不能被勒停。<br />
场面霎时间乱的难以名状，马鸣声, 尖叫声, 叱骂声不绝于耳。<br />
发疯的马儿由远及近，芫娘急忙躲闪去路边, 才站稳身子，忽又瞧见路中央还站着一对后知后觉的主仆。<br />
眼见那马儿就要冲撞到路上这对主仆, 那婢女只能死死护在小姐的身前。<br />
芫娘随即一把将两个人扯往路边：“小心。”<br />
主仆两人打了好大个趔趄，堪堪躲开疾驰的惊马。芫娘更是因着伸手伸得急, 便一下失了衡，重重摔在地上。<br />
好在那惊马呼啸而过几寸, 终于堪堪被人勒住，未曾再撞到旁的人。<br />
丫鬟打扮的小姑娘连忙站直了身子，立时气鼓鼓地望着那骑马人道：“你骑马都不长眼么？若是碰着我们小姐，可有你的好果子吃。”<br />
马主人立时陷入周围人的指指点点，索性扬起鞭子一溜烟跑远了。小丫鬟这才回过头来急匆匆打量道：“小姐没事吧？您一早坐车回府便是了，何故非要自己走？这里乱糟糟的，可别再惊吓着小姐才是。”<br />
主仆两人中的小姐这才温声道：“我无妨，又不曾伤着，不必这么忧心。”<br />
她说着便将目光挪向芫娘：“盼星，你快去将小娘子扶起来。”<br />
芫娘虽在地上摔了一跤，但好在也并无什么外力，只是散落了行囊里的东西，连带着掌心中擦破些皮。<br />
芫娘兀自打量几眼，瞧着是没什么大事，正要拍拍土起身，对那唤作盼星的小丫鬟道声谢，便见得两颗银锞子被递在了她眼前。<br />
“多谢小娘子热心肠，方才可是伤着了？”
只是芫娘如若当真是籍没官眷, 也该当是被有司责遣，投入乐户奴籍, 不该是遭这寻常的人牙子卖来香海。<br />
这其中，还有的是耐人寻味之事。<br />
陆怀熠的眸光一黯，往常插科打诨的模样再无踪影，神情一下变得严肃起来。<br />
只是目光往边上一挪，芫娘倒还沉浸在寻回玉环的愉悦中，丁点也没有察觉到他眼中的那点微妙变化。<br />
他便忍不住自嘲似嗤笑一声。<br />
罢了，他少见得她那样高兴，眼角弯的像月牙，樱唇带笑，连言语都比往日要轻快几分，又何必要拿这些还没什么头绪的事情去吓唬她？<br />
芫娘在灶台上打理片刻，听得他轻笑那动静，便也回过了眸子，她端出一只碗推到陆怀熠面前：“我差些就忘了，这还有给你消夜的吃食。”<br />
今儿买了牛乳，本要煮粥的，只是因着上午的事情也没能煮成。芫娘索性蒸了一碗酥酪，又是滤酒酿，又是热牛乳，再将搅拌过的牛乳隔水过蒸，实在忙活了好一阵子，直等到那酥酪都凝住，才又放进冰水里头浴着。<br />
精细的吃食自然费功夫，可念着陆怀熠大抵会喜欢，芫娘倒也不嫌麻烦。<br />
陆怀熠瞟一眼酥酪，只见得碗中的凝脂洁白如玉，酥酪上还淋了桂花蜜，乳香，花香和酒香在小小一碗酥酪之中交相融汇。<br />
虽还未入口，却已然能闻到清甜的香气，预感到这酥酪入口即化的滑润。<br />
他端起酥酪靠在灶台边慢条斯理地尝一口，果然甜香馥郁，又嫩又滑，若是搁在京里，这一碗有得钱花，倒还真是达官贵人们的专享。<br />
芫娘见他受了这份好意，龃龉了一阵，终于鼓起勇气道：“今天谢谢你，要不是有你在，我当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。”<br />
陆怀熠不言，心中却早已经腹诽起来。<br />
他们低头不见抬头见得过了这么些时日，她居然才知道他有多好？<br />
不过他很快又安抚好了自个儿。<br />
毕竟他向来大度，看在这一碗酥酪和她诚心诚意赞美他的份儿上，这次他可以先不计较。<br />
一旁的芫娘自是不知陆怀熠内心早就演完了一出戏，只继续笑道：“我就跟翠翠她们说过，你这人虽然说话损点，吃饭挑点，玩心重点，不过人绝对是一点也不坏的。”<br />
“我就知道你不会不来找我，六爷人最好了。”<br />
陆怀熠原本勾到轩轩甚得的唇角顿时一僵。<br />
他慢吞吞地将视线挪到芫娘身上，几近咬牙切齿道：“你多虑了，要不是红芍拜我让我实在过意不去，我倒也不想去找你。”<br />
毕竟他嘴损，挑食还贪玩，这样的“好人”，谁爱当谁去当。<br />
芫娘扁扁嘴 ，忍不住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：“哎呀，你别这么计较嘛。”<br />
“我是真的很想谢谢你的，要不是你，我这玉环怕是都再也找不回来，那我这辈子也见不到我爹娘了。”<br />
陆怀熠循着芫娘的言语找补回几分颜面，才又像想起什么似得面无表情地开口问道：“你如今找回了玉环，准备何时往京城去？”<br />
芫娘没料到他会问起自己的事，一时意外，却还是轻声道：“等香海的事情安顿好，大抵还要一两日。”<br />
陆怀熠又舀两勺酥酪，才将视线悉数都挪往芫娘身上。<br />
若是芫娘做了英国公府的掌灶，吃住自然是不用愁的。至于工钱，那自然只会比外头的酒楼更高，不会差一丝一毫。<br />
如今英国公府上有两个掌灶师傅，寻常用膳之事，从来不必一个人连着轴转，只有府上宴请宾客时，才会请几个师傅一同上灶，活计自然也轻松。更何况比起府上的两位厨师，他俨然更吃得惯芫娘的手艺。<br />
若是能将芫娘一举带回英国公府，那不管于他还是于芫娘，都是好事。<br />
做家厨清闲，自在，更何况她熟悉他的口味，她做的东西，他怎么都是喜欢吃的。面对这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，本就不需要丝毫犹豫。<br />
她肯定会同意的。<br />
思及此处，陆怀熠才假作漫不经心地搁下勺子道：“你这手艺还不赖，与其到顺天再找地方安顿，不如……”<br />
不如就到英国公府做个掌灶。<br />
只是不等这囫囵话说完，伙房外头就忽然传来翠翠的声音。<br />
“芫娘，芫娘！”<br />
“我们谋到活计了，替你找到家酒楼，连荐信都拿到了。”<br />
眼看着芫娘朝门外迎上去，<br />
被打断的陆怀熠这才望着门口那位“不速之客”，狐疑地挑了挑眉：“酒楼？什么酒楼？”<br />
“诶，六爷也在？”翠翠并不曾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，还笑吟吟地同陆怀熠问好。<br />
她说着忙不迭将信封从怀里头拿出来递给芫娘，又朝陆怀熠道：“凤翔楼，听说这酒楼在顺天南城是老字号，芫娘若是去了，日后定然有前途的。”<br />
“呷？”陆怀熠哂笑，记忆中查无此地，他也丝毫不掩饰言语中的嫌弃，“你别是被骗了吧？如今什么破酒楼都敢挂老字号的招牌？”<br />
顺天本就是一条中轴线串着内外城，裹挟着皇城的内城在北，英国公府自然也在北城。<br />
至于南边的外城，自然是鱼龙混杂得多，顺天城里头有名堂的酒楼，自然也不会安在那地方。<br />
“顺天那么大，六爷没吃过的酒楼定也不在少数。”芫娘俨然并不将他那言语当回事，只笑吟吟地接了翠翠的荐信。<br />
“翠翠，多谢你。”<br />
“有了这荐信，我去顺天就好过多了。”<br />
芫娘将那荐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，笑意爬满眼角眉梢，好似怎么都没个够。<br />
她虽然忘了亲人的名字，不记得亲人的模样，可却清清楚楚地记着他们的口味。只要一步一步地在顺天城烹出名气，爹爹娘亲他们一定有机会尝的到她的手艺。<br />
陆怀熠眼睁睁地看着这生米煮成熟饭，胸有成竹的笑意不禁僵在脸上：“那你日后可别后悔。”<br />
往后就算她想进英国公府，他可不见得有今天这么好说话。<br />
芫娘瞧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，便骤然间笑了，她言语之中皆是踌躇满志：“我才不后悔，我来日要在酒楼做姜大厨的。”<br />
陆怀熠不以为意地嗤笑一声：“你若是真在凤翔楼混出头，我把皇帝老子请来吃你的席面。”<br />
“你少瞧不起人了。”芫娘听着他揶揄，倒也不生气。<br />
她知道，她肯定能行的。<br />
来日，她便也能大大方方地同别人说，她是他的朋友了。<br />
留在香海的日月，好像自此过得极快。<br />
红芍跟翠翠早早就替芫娘准备好了进京的行囊，不管是体己零嘴，还是油伞衣裳，全都装得齐齐整整。等芫娘要走的那日，一行人将芫娘送了又送，尤其是翠翠，依依不舍地哭成了泪人儿。<br />
直走到城门口，芫娘才朝大家招了招手：“就送到这吧，我日后有空就回来看你们。”<br />
红芍又不放心地给芫娘嘱咐一遍，芫娘都细细听过了，才牵着红芍的手走到一旁：“你在巷子里可还见过姜禄？”<br />
红芍轻叹一声：“早叫陆百户放回来了，他染上胡三的事情，房契押了出去，又断了一只手，功名也削了。”<br />
“如今成日在巷子里蓬头垢面疯疯癫癫，见着人就喊‘我可是个秀才’，旁的人见着他躲都躲不及。”<br />
芫娘抿了抿唇，思索片刻终究还是从茄袋里翻出一两银钱：“大叔和大娘毕竟只有他那么一个儿子。”<br />
“红芍姐姐，你与邻里招呼一声，别叫他饿死。”<br />
红芍却将芫娘的手摁回去：“唉，我就知道你是个软心肠的。”<br />
“你只管放心就是了，白玉巷子里的那点小事，姐姐还能轮到花你的钱？”<br />
她将芫娘往城门外送了送：“早些去吧，再耽搁，晚上怕是赶不到顺天府。”<br />
朝日初升，炊烟袅袅。<br />
芫娘朝城门挥挥手，伴着解去宵禁的晨钟，迎面踏上了城门外的瑰丽朝阳。<br />
第25章<br />
顺天府, 南城。<br />
举目四望楼阁林立，街旁店铺鳞次栉比。<br />
芫娘踏进顺天城门的时候，时辰已然不大早了。<br />
可这顺天城实在太大，饶是芫娘在街上来来回回绕了几圈, 依然没能同人打听出凤翔楼的位置来。<br />
眼见得天色逐渐擦黑, 可这街巷之中往来人群却仍旧熙熙攘攘, 热闹非凡。四处灯火通明，车马往来, 全然没有要宵禁的模样。<br />
赶了一整日路的疲惫已然席卷而来，芫娘无奈地立在街头, 开始仔细思索起晚上的去处。<br />
也正是这么一阵功夫,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响。<br />
芫娘循声望去，便见一匹受了惊的马猛然自人群中横撞而出。<br />
马儿仰着头一路嘶鸣狂奔, 所过之处被撞得乱七八糟，人群纷纷惊恐避让，可是尖利的马鸣却仍旧不绝于耳, 俨然一时间不能被勒停。<br />
场面霎时间乱的难以名状，马鸣声, 尖叫声, 叱骂声不绝于耳。<br />
发疯的马儿由远及近，芫娘急忙躲闪去路边, 才站稳身子，忽又瞧见路中央还站着一对后知后觉的主仆。<br />
眼见那马儿就要冲撞到路上这对主仆, 那婢女只能死死护在小姐的身前。<br />
芫娘随即一把将两个人扯往路边：“小心。”<br />
主仆两人打了好大个趔趄，堪堪躲开疾驰的惊马。芫娘更是因着伸手伸得急, 便一下失了衡，重重摔在地上。<br />
好在那惊马呼啸而过几寸, 终于堪堪被人勒住，未曾再撞到旁的人。<br />
丫鬟打扮的小姑娘连忙站直了身子，立时气鼓鼓地望着那骑马人道：“你骑马都不长眼么？若是碰着我们小姐，可有你的好果子吃。”<br />
马主人立时陷入周围人的指指点点，索性扬起鞭子一溜烟跑远了。小丫鬟这才回过头来急匆匆打量道：“小姐没事吧？您一早坐车回府便是了，何故非要自己走？这里乱糟糟的，可别再惊吓着小姐才是。”<br />
主仆两人中的小姐这才温声道：“我无妨，又不曾伤着，不必这么忧心。”<br />
她说着便将目光挪向芫娘：“盼星，你快去将小娘子扶起来。”<br />
芫娘虽在地上摔了一跤，但好在也并无什么外力，只是散落了行囊里的东西，连带着掌心中擦破些皮。<br />
芫娘兀自打量几眼，瞧着是没什么大事，正要拍拍土起身，对那唤作盼星的小丫鬟道声谢，便见得两颗银锞子被递在了她眼前。<br />
“多谢小娘子热心肠，方才可是伤着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