锦衣卫蹲妻手札（美食） 第40节
“这有什么不好的？你快来换上就是了，穿湿衣服怎么能行？”谢云笈却丝毫不迟疑，转眼便叫盼星拿来了自己的衣裙给芫娘换。<br />
干干爽爽的衣裙一换，芫娘自是要比浑身湿答答的时候好受了许多。<br />
一条天青色的褶裙，一件白花菱的长袄，再套上杏子红长比甲，面料上成，花纹精细，穿在身上舒适又熨帖。<br />
可惜芫娘顾不得欣赏这名贵的衣裳，因为她忙着收拾先前揣在怀里的账册。方才在山中吃透了雨，账本自然也在怀里头吃了好些水。<br />
她一时又悔又气，只觉得自责得不得了，只想着要快些把账本烘干了才行。<br />
一旁的谢云笈见芫娘换了衣裳，便掩唇轻笑起来：“这衣裳倒是衬得芫娘气色越发好了，像个小美人。”<br />
盼星便也打趣：“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，姜娘子这么一穿，还真像个官家的小姐。”<br />
芫娘被说得红了红脸，连忙低下头收敛好账本，道了声谢，又转移话题道：“云笈姐姐今日怎么会在山里头？”<br />
“小姐今日进山拈香，不想被山洪困在了这。”盼星解释起来。<br />
好在寺中的师傅们安排得格外充分周到，不止有这一间足够主仆居住的幽静的大禅房，另有被褥，汤婆子合着点心和牛乳。<br />
“除过这山里头有些冷，已经算是极好了。”<br />
芫娘瞧着盼星和谢云笈身上单薄的衣裳，心下自也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。<br />
“云笈姐姐稍等我片刻，我去弄些热乎的东西来。”<br />
她利索地回到了寺中的厨房，煮一锅滟滟的茶水，滤掉茶叶，又将牛乳倾倒进去，再加一些薄盐，便熬成了热乎乎的牛乳茶。<br />
雨好像已经停了。<br />
寺里头的人都已经歇下，四周静静的。<br />
芫娘将牛乳茶端回禅房，分给谢云笈和盼星一起喝。<br />
棕黄的牛乳茶口感醇厚，滋味香浓。茶叶的苦涩悉数被牛乳中和，只余下悠长的回香。<br />
一口茶下去，淡淡的咸味令人倍感熨帖，谢云笈和盼星顿觉浑身舒畅，从头到脚都变得暖和起来。<br />
谢云笈长长松下一口气，又啜下一口牛乳茶：“果然舒服好些了。”<br />
“京中炎炎夏日，真不想山中竟会冷到此般，还好有芫娘在。”<br />
芫娘点亮羊角灯，便又问道：“这些时日山中时常有雨，云笈姐姐怎么会正巧这时候来拈香？”<br />
谢云笈轻轻叹下一口气：“母亲身子孱弱，每逢佳节总要重病一场。”<br />
“今年端午自然也是照旧，前些日子一度昏了好些天未醒，着实令人担忧。”<br />
“父亲和兄长忙于朝事，家中只有我这个闲人，自然也只能由我来智妙寺拈香替母亲祈福。”<br />
芫娘闻言，不由得抿了抿唇：“云笈姐姐平易近人，家人定也是良善的人。”<br />
“云笈姐姐的母亲，定会吉人天相的。”<br />
谢云笈又斟一杯芫娘的牛乳茶，将茶杯握在掌心里头取暖。<br />
“每回一碰到芫娘，总是能有些好运气在，兴许借了芫娘的吉言，母亲果真会好些。”<br />
禅房里沉静片刻，才又传来盼星的声音：“姜小娘子，今日山洪不止冲断了山路，还冲毁了山中的屋舍。智妙寺里头收留了不少人，恐怕连禅房也紧凑得很。现下天色已经黑了，你晚上可有安置的打算？”芫娘轻声叹气：“我原本是想急着下山去，不想反而弄巧成拙。”<br />
“晚上在寺里头凑合一夜，只要山路一通，我要即刻就下山去。”<br />
“怎么能凑活？”谢云笈轻声道，“你留在我这禅房里睡。”<br />
“师傅们只留给我们两床被褥，一床得给盼星。”谢云笈牵住芫娘的手，“另一床就搁在床上，咱们钻一个被窝，你说好不好？”<br />
第40章<br />
谢云笈说着, 便牵芫娘摸了摸床榻。<br />
被褥里头塞了汤婆子，早已经捂得暖暖和和了。<br />
天色已暗，两个人便早早安置下来。<br />
也不知是怎么，芫娘总觉得谢云笈身上有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, 只要凑在谢云笈身边, 就总觉得格外安心。<br />
芫娘便顾涌着往谢云笈身边靠近一些。<br />
谢云笈轻笑一声, 伸手将芫娘揽进自己怀里：“冷么？”<br />
芫娘摇摇头。<br />
她已经数不清有多久没有同人一道儿睡过觉了，如今骤然枕进谢云笈怀里, 她竟被唤起几分朦朦胧胧的记忆，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她的娘。<br />
那种久违的亲切, 便让她忍不住要靠得离谢云笈再近一些。<br />
谢云笈掖了掖被角：“芫娘, 冷就跟我凑紧些。”<br />
芫娘伸手抱住谢云笈：“云笈姐姐，你待我真好呀。”<br />
谢云笈便拍了拍芫娘的背, 温声道：“咱们芫娘这样好的女孩子，谁见过不会喜欢呢？”<br />
芫娘便轻轻贴进谢云笈怀里，笑眯眯道：“云笈姐姐怀里头暖暖的, 我一点也不冷了。”<br />
谢云笈搂着芫娘，和颜悦色地问：“如今正逢雨季, 山路下雨难免湿滑, 芫娘怎么冒着雨下山？”<br />
“若是临上山洪，水流巨大, 你一个小姑娘在山上，实在太危险了。”<br />
“我有件重要的东西, 想要下山去交给别人。”芫娘忙不迭解释，“这山雨一下便是三五天, 越发困得不能成行了。若是东西不能早点送到他的手里，我怕他会有危险。”<br />
“说是性命之忧, 也绝不为过的。”<br />
谢云笈皱了皱眉头：“可是山洪猛烈，山中死伤无数，你自己也冒着性命之忧啊。”<br />
“真的是一个这么重要的人，重要到芫娘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去换他的性命吗？”<br />
芫娘连忙点头：“他值得的。”<br />
“他虽然瞧起来玩世不恭，可是做事情一向很靠谱。他帮过我好多忙，待我也一直很好，若是没有他，我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……”<br />
芫娘的声音越说越小，忽然好似有些没底气地望向谢云笈的双眸。<br />
“云笈姐姐，我这样……是不是有点傻？”<br />
谢云笈笑了笑：“芫娘为什么会这么说？”<br />
“我觉得他很好。”芫娘垂着眼眸略做思索，“我想天天都能见着他。”“可他和云笈姐姐一样，是官宦人家的子弟，又有官职差事在身，往常出手更是一贯阔绰，想来便知他家中富足。”<br />
“像他那样的人家，一定都喜欢云笈姐姐这样，自小就生在京城中，长在高门内，温婉又稳重的大家闺秀吧。”<br />
谢云笈忍俊不禁：“芫娘，‘试玉要烧三日满，辨材须待七年期’，勿因出身便妄自菲薄。”<br />
“你能只身来到顺天，能在凤翔楼里做到掌灶，这些事情若是轮在我头上，我未必能有你这么出色。高门如何？寒贱又如何？不要因为门第和成见就心甘情愿地屈居人下。”<br />
芫娘抿了抿唇角：“可是……”<br />
“芫娘，你知道吗？其实我也并非自小就长在京城里，生在高门内。”谢云笈声音轻柔，“世事从来都并非一成不变，如今旁人瞧见我家父兄双双入朝，满门光耀。可实际上我年少之时，父亲曾在朝堂中失势，一家人被迫远迁烟瘴地面，几回险些万劫难复。”<br />
“那时日子过得格外清苦，旁人见到了谢家，都唯恐避之不及，生怕会受到牵连。只有父母兄长同我相依为命，如今思来，仍旧悲从中来。”<br />
芫娘不禁有些诧异：“云笈姐姐家中竟然还有这样的过往？”<br />
谢云笈点点头，对芫娘坦然道：“我如今能过得这样好，是因为得到了父母和兄长的关照。”<br />
“旁人只看到谢府高门显贵，却无人知我父亲在朝堂中如履薄冰长夜无眠，母亲缠绵病榻饱受病痛，兄长年岁渐长却拖延至今仍未议亲，我不能替亲人们分忧丝毫，只能羡慕芫娘的敢想敢做。”<br />
“这世上真情最难得，比任何身份地位都更重要。更何况三十年河东，三十年河西，芫娘焉知自己就没有飞黄腾达的一天？”<br />
“芫娘既然心中对那儿郎有情，不去试一试，又怎么知道一定就不行呢？”<br />
芫娘埋了埋脸：“哪是什么情，云笈姐姐又取笑我了。”<br />
“哦？难道我看错了？”谢云笈弯着眉眼挠了挠芫娘的脖子，“可我看人一贯很准的。”<br />
芫娘被挠得发痒，只好在床上“咯咯”直笑。<br />
她喜欢六爷吗？<br />
兴许这正是喜欢吧。<br />
在这样好的年岁，可以恣意地去喜欢一个人，又怎么不是一件幸运的事呢？<br />
芫娘一把揽住谢云笈的腰肢：“那云笈姐姐，我该怎么办？”<br />
“芫娘，再喜欢旁的人，也要记得先爱惜自己，往后不能再冒雨往山下赶了。”谢云笈唇边勾出一抹浅笑，眸中漾着淡淡的无奈，“我相信芫娘会护好自己，再之后若是能喜欢自己中意的人，就尽情去喜欢，才不算是辜负这一腔热情。”<br />
“假如有朝一日他欺负你，你就来同我说，我给你撑腰。”<br />
芫娘轻轻眨了眨眼，忽然笑着沉沉地点下了头：“云笈姐姐，你如果真的是我姐姐就好了。”<br />
自从见不到爹娘和哥哥以后，她仿佛已经很久很久遇到过这样亲切的人了。<br />
“那就把我当做你的姐姐，也未尝不可。”谢云笈碰了碰芫娘的鼻尖，两个人在床上又嬉闹起来。<br />
好半晌之后，谢云笈才擦了擦额角的薄汗：“芫娘好生厉害，我挠你不过，我认输了。”<br />
芫娘从善如流地“嗯”一声，而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，慢慢骨涌到谢云笈身边：“对了，云笈姐姐，还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帮忙，姐姐知不知道哪里有会锔葫芦的师傅？要手艺绝顶的那种最好。”<br />
她虽气老孙自暴自弃，却不是存心要毁掉老孙的酒葫芦。那日望着老孙气愤又心疼的样子，便知那酒葫芦对老孙至关重要。<br />
毕竟设身处地想一想，若是她的玉环有个好歹，她定也要难过死了。<br />
芫娘沉声道：“我砸坏了旁人的一只酒葫芦，总有些过意不去，想着替他将葫芦重新锔好。”<br />
“这不是什么难事，我让盼星去替你打听。”谢云笈应声，“京中的锔匠有名气的不少。”“多谢云笈姐姐。”芫娘欣喜道：“改日我亲手做些可口点心，给云笈姐姐和姐姐的家里人一起尝尝。”<br />
“好了，时辰不早了。”谢云笈又拍了拍芫娘的背，“早点睡吧。”<br />
“嗯。”芫娘乖乖应一声，蜷在谢云笈怀里睡了。<br />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<br />
一夜的时辰转瞬即过。<br />
暴雨已经停止，鸟鸣重新唤醒了早晨。<br />
山路上积满了枯枝和落石，但被困在山上的人早早就已经开始清理起了倒树和淤泥。
干干爽爽的衣裙一换，芫娘自是要比浑身湿答答的时候好受了许多。<br />
一条天青色的褶裙，一件白花菱的长袄，再套上杏子红长比甲，面料上成，花纹精细，穿在身上舒适又熨帖。<br />
可惜芫娘顾不得欣赏这名贵的衣裳，因为她忙着收拾先前揣在怀里的账册。方才在山中吃透了雨，账本自然也在怀里头吃了好些水。<br />
她一时又悔又气，只觉得自责得不得了，只想着要快些把账本烘干了才行。<br />
一旁的谢云笈见芫娘换了衣裳，便掩唇轻笑起来：“这衣裳倒是衬得芫娘气色越发好了，像个小美人。”<br />
盼星便也打趣：“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，姜娘子这么一穿，还真像个官家的小姐。”<br />
芫娘被说得红了红脸，连忙低下头收敛好账本，道了声谢，又转移话题道：“云笈姐姐今日怎么会在山里头？”<br />
“小姐今日进山拈香，不想被山洪困在了这。”盼星解释起来。<br />
好在寺中的师傅们安排得格外充分周到，不止有这一间足够主仆居住的幽静的大禅房，另有被褥，汤婆子合着点心和牛乳。<br />
“除过这山里头有些冷，已经算是极好了。”<br />
芫娘瞧着盼星和谢云笈身上单薄的衣裳，心下自也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。<br />
“云笈姐姐稍等我片刻，我去弄些热乎的东西来。”<br />
她利索地回到了寺中的厨房，煮一锅滟滟的茶水，滤掉茶叶，又将牛乳倾倒进去，再加一些薄盐，便熬成了热乎乎的牛乳茶。<br />
雨好像已经停了。<br />
寺里头的人都已经歇下，四周静静的。<br />
芫娘将牛乳茶端回禅房，分给谢云笈和盼星一起喝。<br />
棕黄的牛乳茶口感醇厚，滋味香浓。茶叶的苦涩悉数被牛乳中和，只余下悠长的回香。<br />
一口茶下去，淡淡的咸味令人倍感熨帖，谢云笈和盼星顿觉浑身舒畅，从头到脚都变得暖和起来。<br />
谢云笈长长松下一口气，又啜下一口牛乳茶：“果然舒服好些了。”<br />
“京中炎炎夏日，真不想山中竟会冷到此般，还好有芫娘在。”<br />
芫娘点亮羊角灯，便又问道：“这些时日山中时常有雨，云笈姐姐怎么会正巧这时候来拈香？”<br />
谢云笈轻轻叹下一口气：“母亲身子孱弱，每逢佳节总要重病一场。”<br />
“今年端午自然也是照旧，前些日子一度昏了好些天未醒，着实令人担忧。”<br />
“父亲和兄长忙于朝事，家中只有我这个闲人，自然也只能由我来智妙寺拈香替母亲祈福。”<br />
芫娘闻言，不由得抿了抿唇：“云笈姐姐平易近人，家人定也是良善的人。”<br />
“云笈姐姐的母亲，定会吉人天相的。”<br />
谢云笈又斟一杯芫娘的牛乳茶，将茶杯握在掌心里头取暖。<br />
“每回一碰到芫娘，总是能有些好运气在，兴许借了芫娘的吉言，母亲果真会好些。”<br />
禅房里沉静片刻，才又传来盼星的声音：“姜小娘子，今日山洪不止冲断了山路，还冲毁了山中的屋舍。智妙寺里头收留了不少人，恐怕连禅房也紧凑得很。现下天色已经黑了，你晚上可有安置的打算？”芫娘轻声叹气：“我原本是想急着下山去，不想反而弄巧成拙。”<br />
“晚上在寺里头凑合一夜，只要山路一通，我要即刻就下山去。”<br />
“怎么能凑活？”谢云笈轻声道，“你留在我这禅房里睡。”<br />
“师傅们只留给我们两床被褥，一床得给盼星。”谢云笈牵住芫娘的手，“另一床就搁在床上，咱们钻一个被窝，你说好不好？”<br />
第40章<br />
谢云笈说着, 便牵芫娘摸了摸床榻。<br />
被褥里头塞了汤婆子，早已经捂得暖暖和和了。<br />
天色已暗，两个人便早早安置下来。<br />
也不知是怎么，芫娘总觉得谢云笈身上有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, 只要凑在谢云笈身边, 就总觉得格外安心。<br />
芫娘便顾涌着往谢云笈身边靠近一些。<br />
谢云笈轻笑一声, 伸手将芫娘揽进自己怀里：“冷么？”<br />
芫娘摇摇头。<br />
她已经数不清有多久没有同人一道儿睡过觉了，如今骤然枕进谢云笈怀里, 她竟被唤起几分朦朦胧胧的记忆，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她的娘。<br />
那种久违的亲切, 便让她忍不住要靠得离谢云笈再近一些。<br />
谢云笈掖了掖被角：“芫娘, 冷就跟我凑紧些。”<br />
芫娘伸手抱住谢云笈：“云笈姐姐，你待我真好呀。”<br />
谢云笈便拍了拍芫娘的背, 温声道：“咱们芫娘这样好的女孩子，谁见过不会喜欢呢？”<br />
芫娘便轻轻贴进谢云笈怀里，笑眯眯道：“云笈姐姐怀里头暖暖的, 我一点也不冷了。”<br />
谢云笈搂着芫娘，和颜悦色地问：“如今正逢雨季, 山路下雨难免湿滑, 芫娘怎么冒着雨下山？”<br />
“若是临上山洪，水流巨大, 你一个小姑娘在山上，实在太危险了。”<br />
“我有件重要的东西, 想要下山去交给别人。”芫娘忙不迭解释，“这山雨一下便是三五天, 越发困得不能成行了。若是东西不能早点送到他的手里，我怕他会有危险。”<br />
“说是性命之忧, 也绝不为过的。”<br />
谢云笈皱了皱眉头：“可是山洪猛烈，山中死伤无数，你自己也冒着性命之忧啊。”<br />
“真的是一个这么重要的人，重要到芫娘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去换他的性命吗？”<br />
芫娘连忙点头：“他值得的。”<br />
“他虽然瞧起来玩世不恭，可是做事情一向很靠谱。他帮过我好多忙，待我也一直很好，若是没有他，我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……”<br />
芫娘的声音越说越小，忽然好似有些没底气地望向谢云笈的双眸。<br />
“云笈姐姐，我这样……是不是有点傻？”<br />
谢云笈笑了笑：“芫娘为什么会这么说？”<br />
“我觉得他很好。”芫娘垂着眼眸略做思索，“我想天天都能见着他。”“可他和云笈姐姐一样，是官宦人家的子弟，又有官职差事在身，往常出手更是一贯阔绰，想来便知他家中富足。”<br />
“像他那样的人家，一定都喜欢云笈姐姐这样，自小就生在京城中，长在高门内，温婉又稳重的大家闺秀吧。”<br />
谢云笈忍俊不禁：“芫娘，‘试玉要烧三日满，辨材须待七年期’，勿因出身便妄自菲薄。”<br />
“你能只身来到顺天，能在凤翔楼里做到掌灶，这些事情若是轮在我头上，我未必能有你这么出色。高门如何？寒贱又如何？不要因为门第和成见就心甘情愿地屈居人下。”<br />
芫娘抿了抿唇角：“可是……”<br />
“芫娘，你知道吗？其实我也并非自小就长在京城里，生在高门内。”谢云笈声音轻柔，“世事从来都并非一成不变，如今旁人瞧见我家父兄双双入朝，满门光耀。可实际上我年少之时，父亲曾在朝堂中失势，一家人被迫远迁烟瘴地面，几回险些万劫难复。”<br />
“那时日子过得格外清苦，旁人见到了谢家，都唯恐避之不及，生怕会受到牵连。只有父母兄长同我相依为命，如今思来，仍旧悲从中来。”<br />
芫娘不禁有些诧异：“云笈姐姐家中竟然还有这样的过往？”<br />
谢云笈点点头，对芫娘坦然道：“我如今能过得这样好，是因为得到了父母和兄长的关照。”<br />
“旁人只看到谢府高门显贵，却无人知我父亲在朝堂中如履薄冰长夜无眠，母亲缠绵病榻饱受病痛，兄长年岁渐长却拖延至今仍未议亲，我不能替亲人们分忧丝毫，只能羡慕芫娘的敢想敢做。”<br />
“这世上真情最难得，比任何身份地位都更重要。更何况三十年河东，三十年河西，芫娘焉知自己就没有飞黄腾达的一天？”<br />
“芫娘既然心中对那儿郎有情，不去试一试，又怎么知道一定就不行呢？”<br />
芫娘埋了埋脸：“哪是什么情，云笈姐姐又取笑我了。”<br />
“哦？难道我看错了？”谢云笈弯着眉眼挠了挠芫娘的脖子，“可我看人一贯很准的。”<br />
芫娘被挠得发痒，只好在床上“咯咯”直笑。<br />
她喜欢六爷吗？<br />
兴许这正是喜欢吧。<br />
在这样好的年岁，可以恣意地去喜欢一个人，又怎么不是一件幸运的事呢？<br />
芫娘一把揽住谢云笈的腰肢：“那云笈姐姐，我该怎么办？”<br />
“芫娘，再喜欢旁的人，也要记得先爱惜自己，往后不能再冒雨往山下赶了。”谢云笈唇边勾出一抹浅笑，眸中漾着淡淡的无奈，“我相信芫娘会护好自己，再之后若是能喜欢自己中意的人，就尽情去喜欢，才不算是辜负这一腔热情。”<br />
“假如有朝一日他欺负你，你就来同我说，我给你撑腰。”<br />
芫娘轻轻眨了眨眼，忽然笑着沉沉地点下了头：“云笈姐姐，你如果真的是我姐姐就好了。”<br />
自从见不到爹娘和哥哥以后，她仿佛已经很久很久遇到过这样亲切的人了。<br />
“那就把我当做你的姐姐，也未尝不可。”谢云笈碰了碰芫娘的鼻尖，两个人在床上又嬉闹起来。<br />
好半晌之后，谢云笈才擦了擦额角的薄汗：“芫娘好生厉害，我挠你不过，我认输了。”<br />
芫娘从善如流地“嗯”一声，而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，慢慢骨涌到谢云笈身边：“对了，云笈姐姐，还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帮忙，姐姐知不知道哪里有会锔葫芦的师傅？要手艺绝顶的那种最好。”<br />
她虽气老孙自暴自弃，却不是存心要毁掉老孙的酒葫芦。那日望着老孙气愤又心疼的样子，便知那酒葫芦对老孙至关重要。<br />
毕竟设身处地想一想，若是她的玉环有个好歹，她定也要难过死了。<br />
芫娘沉声道：“我砸坏了旁人的一只酒葫芦，总有些过意不去，想着替他将葫芦重新锔好。”<br />
“这不是什么难事，我让盼星去替你打听。”谢云笈应声，“京中的锔匠有名气的不少。”“多谢云笈姐姐。”芫娘欣喜道：“改日我亲手做些可口点心，给云笈姐姐和姐姐的家里人一起尝尝。”<br />
“好了，时辰不早了。”谢云笈又拍了拍芫娘的背，“早点睡吧。”<br />
“嗯。”芫娘乖乖应一声，蜷在谢云笈怀里睡了。<br />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<br />
一夜的时辰转瞬即过。<br />
暴雨已经停止，鸟鸣重新唤醒了早晨。<br />
山路上积满了枯枝和落石，但被困在山上的人早早就已经开始清理起了倒树和淤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