更何况，皇叔信中所说并州一事，明显是一副与顾小将军熟识的模样。<br />
裴昭想到一个可能，喝进嘴里的茶水都香了几分。<br />
皇叔不会是……还没告诉顾小将军真实身份吧。<br />
呃，他能理解，就是有些想笑。<br />
皇叔居然也有替人背锅还不能解释的时候。<br />
裴昭笑呵呵地叫来禁卫：“去查查，摄政王拦了顾家粮饷这消息是怎么传到北疆的。”<br />
“是。”<br />
要说顾灼这奏折能这么快从北疆送到京城，还是搭了傅司简那封信的顺风。<br />
往常除了军中急报是八百里加急，普通的奏折走驿站至少得两个月时间才到，碰上沿途落雪更是不知得等到何时。<br />
是以当初粮饷没了音信，顾灼也并未写奏折来问。<br />
一则去年粮饷迟到时她便问过一次，再问也得等这次的粮送过来；二则便是奏折太慢，等那奏折送到皇帝手中，粮饷再迟也该上路了。<br />
而这份奏折里写这么一句，多少有点提醒皇帝警惕摄政王的意思在。<br />
裴昭是一点儿都没往这处想。<br />
-<br />
北疆是夜阑人静时落雪的，顾灼接到信时，院子里已经白茫茫一片。<br />
“粮饷已至，请将军速速回营。”<br />
顾灼吩咐人带着送信士兵去换身衣服吃点热饭，士兵天没亮便从军营动身出发，将军府的小厮见着时只当门外是个雪人。<br />
顾灼这才有心思去想回营的事。<br />
若是不下雪，她晾那运粮官两天，教他知晓顾家的不满，等书院考试过后再回去也是不迟的。<br />
可是这雪鹅毛似的，院中已积了一层，路难走不说，她怕北戎趁机有所动作。<br />
顾灼只道昨夜在府门前的念头竟是一语成谶……<br />
她觉得自己有些像话本子里的负心薄幸人。<br />
军营的事不能耽搁，她甚至没有时间去跟傅司简说一声。<br />
只能吩咐玉竹，若是傅司简来将军府问起，就说军中事急她先回去了。<br />
那士兵也知道紧急，不到一刻钟便回来，顾灼随即便启程回军营。<br />
往常那条川流不息络绎不绝的闹街，尚因为时辰过早显得冷清。<br />
只顾灼与士兵的跑马声格外响亮而急遽，破坏了洁白平整没有多少脚印的雪面。<br />
远处重峦叠嶂间雾霭苍茫，透着初雪的寒气。<br />
顾灼纵马疾驰瞧见那道等在糕点铺子前的墨色身影时，心道给玉竹的吩咐怕是用不上了。<br />
“吁！”第26章 归期<br />
马蹄高高扬起, 堪堪停在傅司简身后三尺远处。<br />
那糕点铺前只他一个人，在遍地银涛纤尘不染中，仿若遗世独立, 孤傲清绝。<br />
却伸手接过包好的糕点, 终是落入人间。<br />
披着墨色大氅的男人转过身来，仰头去看马背上的小姑娘。<br />
没等顾灼开口, 男人已经上前将糕点递给她：“桂花糖蒸栗粉糕，带着路上吃。”<br />
泪一瞬间逼上眼底, 顾灼握着缰绳的手更紧, 不知该说什么，只无意识地叫着他的名字：“傅司简……”<br />
男人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让她心动, 读懂她内心所有的纠结和歉意，却仍给予她无限的理解和爱怜：“去吧, 路上小心, 我等你回来。”<br />
顾灼接过还带着刚出炉的热气的栗粉糕，只用力握了一下男人因为长时间露在外面而有些冰凉的手。<br />
她给不了他任何承诺。<br />
“驾！”<br />
两侧房屋在大雪漫天纷纷扬扬中飞快向后掠过, 快到几乎有了残影。<br />
顾灼看不清是哪些熟悉的门面，也看不清前方雪色朦胧像是没有尽头的路。<br />
她只知道，她离傅司简越来越远, 归期未定。<br />
以往那些年, 她回营多次, 从未这般舍不得幽州。<br />
她心里又甜又涩。<br />
顾灼想起昨夜傅司简背着她的那一路。<br />
她在他背上随口说起爱吃这家的栗粉糕，却因为只在早上出炉, 她总忘记吩咐人第二日一早去买。<br />
傅司简当时说什么来着？<br />
他好像什么也没说。<br />
也好像是说她“怎么这般爱吃甜”。<br />
他无声记下, 许是在她还未醒时就出了门, 踏着初雪踱步到此。<br />
若是她没有走这条路，傅司简该是会提着糕点去将军府, 却得了她已回营的消息。<br />
光是想想他得知消息孤身离开的场景，顾灼都觉得心疼得不行。<br />
骑着马转过街角时，她侧头去看，天地一片纯白，屋顶地面覆上雪被。<br />
应是天仙狂醉，乱把白云揉碎。1<br />
墨色身影仍立在那处。<br />
下一瞬，她的视线就被挡住，再看不到他。<br />
-<br />
“公子？公子？”糕点铺的窗口传出问询声，终于唤得像是定在那儿的傅司简转过身来。长街尽头早就没了那道教他思了一夜的倩影，只余地上重新被覆上雪的马蹄印。<br />
他回到糕点铺前：“再拿一份栗粉糕。”<br />
他昨夜其实是没怎么睡着的，将他与小姑娘从遇见开始的一幕幕都仔仔细细地过了一遍。<br />
想起小姑娘在他背上时一副小馋猫模样，他只恨不得把所有她爱吃的都捧到她面前。<br />
便早早起来买了这栗粉糕，想送去将军府解她的馋，也解他的相思。<br />
却没想，他在这里便遇上她，遇上要离开的她。<br />
他才刚拥她入怀。<br />
跟在小姑娘身后那人的马一看便是军中战马，傅司简不消问，就猜到她是要去军营。<br />
除了不舍，怕是怜惜更多。<br />
初雪至，天地寒。<br />
人们都窝在燃着炭盆烤得暖烘烘的房内，小姑娘却冒着风雪长途跋涉。<br />
以往的那些年，在他没遇上她的那些岁月里，她有过多少次。<br />
暴雨、酷暑、狂风、严寒……<br />
更让他无奈的是，即便他认识了她，也无法替她分担。<br />
新一炉的栗粉糕需得现烤，老板见傅司简等着无聊，便与他闲谈起来：“碰上这天气，公子您是头一个来买的，我给您算便宜点。这雪天是真不好，生意差不说，北戎怕是又想南下抢东西，若非顾家军守在北边，哪有安生日子过啊……”<br />
老板也觉得稀奇，这般冷的天，寻常人都得跺跺脚走动走动暖和身子，这位公子倒好，站得像棵松树似的。<br />
他倒是想叫他进来铺子里坐坐，只是他这门面朝街的这边只开了一个窗口，没装门。<br />
其实听见“北戎”二字，老板继续在说什么，傅司简已经听不到了。<br />
他在京城时翻看过北戎侵扰大裴的历次战争，确实多是秋冬。<br />
傅司简终于开始觉得浑身发冷，大氅都挡不住刺骨寒意。<br />
战争，就意味着她会受伤，会染血，甚至可能……<br />
他不敢想。<br />
不敢想她身上带着多少伤，不敢想她曾多少次千钧一发生死关头。<br />
他提心吊胆，却无可奈何。<br />
她属于边关，属于战场。<br />
“公子，栗粉糕您拿好，一共二两银子。”<br />
将银子从窗口递给老板，傅司简提着栗粉糕回了书院。<br />
暗卫瞧见自家王爷冷着脸披着雪回来，几乎要以为王爷在雪地里摔了一跤。<br />
打住自己这大逆不道的想法，他有些谨慎地跟着王爷往书房走，边走边道：“王爷，要不属下给您多添个炭盆？”<br />
傅司简脚步没停：“不必。”进了书房便问暗卫：“皇兄当初派去北戎的人，多久没传消息回来了？”<br />
“您说乌奇啊，都两年了。”暗卫挠挠头，“先皇是单独吩咐乌奇的，属下也不知道他是去做什么。”<br />
“去当军师的。”傅司简提笔写了几个字，递给暗卫，“问他北戎王庭的情况和大王子的进展，让乌奇加快进度。除了我写的那几个字，其余内容用密语发出。”<br />
“是。”<br />
暗卫出去后，傅司简便开始琢磨回来一路上他在想的事。<br />
以战止戈不是长久之计。<br />
要结束这种局面，得要一个契机。
裴昭想到一个可能，喝进嘴里的茶水都香了几分。<br />
皇叔不会是……还没告诉顾小将军真实身份吧。<br />
呃，他能理解，就是有些想笑。<br />
皇叔居然也有替人背锅还不能解释的时候。<br />
裴昭笑呵呵地叫来禁卫：“去查查，摄政王拦了顾家粮饷这消息是怎么传到北疆的。”<br />
“是。”<br />
要说顾灼这奏折能这么快从北疆送到京城，还是搭了傅司简那封信的顺风。<br />
往常除了军中急报是八百里加急，普通的奏折走驿站至少得两个月时间才到，碰上沿途落雪更是不知得等到何时。<br />
是以当初粮饷没了音信，顾灼也并未写奏折来问。<br />
一则去年粮饷迟到时她便问过一次，再问也得等这次的粮送过来；二则便是奏折太慢，等那奏折送到皇帝手中，粮饷再迟也该上路了。<br />
而这份奏折里写这么一句，多少有点提醒皇帝警惕摄政王的意思在。<br />
裴昭是一点儿都没往这处想。<br />
-<br />
北疆是夜阑人静时落雪的，顾灼接到信时，院子里已经白茫茫一片。<br />
“粮饷已至，请将军速速回营。”<br />
顾灼吩咐人带着送信士兵去换身衣服吃点热饭，士兵天没亮便从军营动身出发，将军府的小厮见着时只当门外是个雪人。<br />
顾灼这才有心思去想回营的事。<br />
若是不下雪，她晾那运粮官两天，教他知晓顾家的不满，等书院考试过后再回去也是不迟的。<br />
可是这雪鹅毛似的，院中已积了一层，路难走不说，她怕北戎趁机有所动作。<br />
顾灼只道昨夜在府门前的念头竟是一语成谶……<br />
她觉得自己有些像话本子里的负心薄幸人。<br />
军营的事不能耽搁，她甚至没有时间去跟傅司简说一声。<br />
只能吩咐玉竹，若是傅司简来将军府问起，就说军中事急她先回去了。<br />
那士兵也知道紧急，不到一刻钟便回来，顾灼随即便启程回军营。<br />
往常那条川流不息络绎不绝的闹街，尚因为时辰过早显得冷清。<br />
只顾灼与士兵的跑马声格外响亮而急遽，破坏了洁白平整没有多少脚印的雪面。<br />
远处重峦叠嶂间雾霭苍茫，透着初雪的寒气。<br />
顾灼纵马疾驰瞧见那道等在糕点铺子前的墨色身影时，心道给玉竹的吩咐怕是用不上了。<br />
“吁！”第26章 归期<br />
马蹄高高扬起, 堪堪停在傅司简身后三尺远处。<br />
那糕点铺前只他一个人，在遍地银涛纤尘不染中，仿若遗世独立, 孤傲清绝。<br />
却伸手接过包好的糕点, 终是落入人间。<br />
披着墨色大氅的男人转过身来，仰头去看马背上的小姑娘。<br />
没等顾灼开口, 男人已经上前将糕点递给她：“桂花糖蒸栗粉糕，带着路上吃。”<br />
泪一瞬间逼上眼底, 顾灼握着缰绳的手更紧, 不知该说什么，只无意识地叫着他的名字：“傅司简……”<br />
男人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让她心动, 读懂她内心所有的纠结和歉意，却仍给予她无限的理解和爱怜：“去吧, 路上小心, 我等你回来。”<br />
顾灼接过还带着刚出炉的热气的栗粉糕，只用力握了一下男人因为长时间露在外面而有些冰凉的手。<br />
她给不了他任何承诺。<br />
“驾！”<br />
两侧房屋在大雪漫天纷纷扬扬中飞快向后掠过, 快到几乎有了残影。<br />
顾灼看不清是哪些熟悉的门面，也看不清前方雪色朦胧像是没有尽头的路。<br />
她只知道，她离傅司简越来越远, 归期未定。<br />
以往那些年, 她回营多次, 从未这般舍不得幽州。<br />
她心里又甜又涩。<br />
顾灼想起昨夜傅司简背着她的那一路。<br />
她在他背上随口说起爱吃这家的栗粉糕，却因为只在早上出炉, 她总忘记吩咐人第二日一早去买。<br />
傅司简当时说什么来着？<br />
他好像什么也没说。<br />
也好像是说她“怎么这般爱吃甜”。<br />
他无声记下, 许是在她还未醒时就出了门, 踏着初雪踱步到此。<br />
若是她没有走这条路，傅司简该是会提着糕点去将军府, 却得了她已回营的消息。<br />
光是想想他得知消息孤身离开的场景，顾灼都觉得心疼得不行。<br />
骑着马转过街角时，她侧头去看，天地一片纯白，屋顶地面覆上雪被。<br />
应是天仙狂醉，乱把白云揉碎。1<br />
墨色身影仍立在那处。<br />
下一瞬，她的视线就被挡住，再看不到他。<br />
-<br />
“公子？公子？”糕点铺的窗口传出问询声，终于唤得像是定在那儿的傅司简转过身来。长街尽头早就没了那道教他思了一夜的倩影，只余地上重新被覆上雪的马蹄印。<br />
他回到糕点铺前：“再拿一份栗粉糕。”<br />
他昨夜其实是没怎么睡着的，将他与小姑娘从遇见开始的一幕幕都仔仔细细地过了一遍。<br />
想起小姑娘在他背上时一副小馋猫模样，他只恨不得把所有她爱吃的都捧到她面前。<br />
便早早起来买了这栗粉糕，想送去将军府解她的馋，也解他的相思。<br />
却没想，他在这里便遇上她，遇上要离开的她。<br />
他才刚拥她入怀。<br />
跟在小姑娘身后那人的马一看便是军中战马，傅司简不消问，就猜到她是要去军营。<br />
除了不舍，怕是怜惜更多。<br />
初雪至，天地寒。<br />
人们都窝在燃着炭盆烤得暖烘烘的房内，小姑娘却冒着风雪长途跋涉。<br />
以往的那些年，在他没遇上她的那些岁月里，她有过多少次。<br />
暴雨、酷暑、狂风、严寒……<br />
更让他无奈的是，即便他认识了她，也无法替她分担。<br />
新一炉的栗粉糕需得现烤，老板见傅司简等着无聊，便与他闲谈起来：“碰上这天气，公子您是头一个来买的，我给您算便宜点。这雪天是真不好，生意差不说，北戎怕是又想南下抢东西，若非顾家军守在北边，哪有安生日子过啊……”<br />
老板也觉得稀奇，这般冷的天，寻常人都得跺跺脚走动走动暖和身子，这位公子倒好，站得像棵松树似的。<br />
他倒是想叫他进来铺子里坐坐，只是他这门面朝街的这边只开了一个窗口，没装门。<br />
其实听见“北戎”二字，老板继续在说什么，傅司简已经听不到了。<br />
他在京城时翻看过北戎侵扰大裴的历次战争，确实多是秋冬。<br />
傅司简终于开始觉得浑身发冷，大氅都挡不住刺骨寒意。<br />
战争，就意味着她会受伤，会染血，甚至可能……<br />
他不敢想。<br />
不敢想她身上带着多少伤，不敢想她曾多少次千钧一发生死关头。<br />
他提心吊胆，却无可奈何。<br />
她属于边关，属于战场。<br />
“公子，栗粉糕您拿好，一共二两银子。”<br />
将银子从窗口递给老板，傅司简提着栗粉糕回了书院。<br />
暗卫瞧见自家王爷冷着脸披着雪回来，几乎要以为王爷在雪地里摔了一跤。<br />
打住自己这大逆不道的想法，他有些谨慎地跟着王爷往书房走，边走边道：“王爷，要不属下给您多添个炭盆？”<br />
傅司简脚步没停：“不必。”进了书房便问暗卫：“皇兄当初派去北戎的人，多久没传消息回来了？”<br />
“您说乌奇啊，都两年了。”暗卫挠挠头，“先皇是单独吩咐乌奇的，属下也不知道他是去做什么。”<br />
“去当军师的。”傅司简提笔写了几个字，递给暗卫，“问他北戎王庭的情况和大王子的进展，让乌奇加快进度。除了我写的那几个字，其余内容用密语发出。”<br />
“是。”<br />
暗卫出去后，傅司简便开始琢磨回来一路上他在想的事。<br />
以战止戈不是长久之计。<br />
要结束这种局面，得要一个契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