乌奇做的事就是这个契机。<br />
-<br />
顾灼是到了第二个岔路口才想起孙景阳的。<br />
她扔了个令牌给跟着她的士兵，吩咐道：“去城南的客栈，天字五号房，找一个叫孙景阳的人，带着他一起回营。”<br />
“是。”<br />
士兵掉头朝南，顾灼没耽搁继续纵马出了城。<br />
城南客栈里，孙景阳颇为无语地看着手里的令牌。<br />
关于顾灼把他丢在客栈不闻不问十几天这件事，他倒没有什么不满，毕竟这十几天他在幽州城吃吃喝喝逛逛的，还挺舒坦。<br />
只是她终于想起他来，便让他在这大雪天骑马去军营。<br />
孙景阳问在他面前站得笔直的士兵：“顾将军在外面等我吗？”<br />
士兵那张严肃的脸出现了颇为疑惑不解的神色，孙景阳看懂了。<br />
那是在说“你为什么会有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，你是哪根葱，凭什么要我们将军冒着雪等你。”<br />
士兵说出口的话还是很客气的：“将军已经先行回营了，让我来接你。你动作利索点，雪厚了行路不便。”<br />
“哦。”<br />
孙景阳也觉得自己方才的问题有些傻，顾灼真因为等他在外面冻着，估计他自己心里都得觉得自己有罪不可。<br />
收拾包袱时，孙景阳随口问道：“从这里去军营得多长时间？”<br />
士兵又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，回道：“骑马两个时辰。”<br />
走出客栈，似乎带着冰碴子的雪沫扑面而来，冻得孙景阳一哆嗦。<br />
他无比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，前些天见彤云密布就买了氅和棉靴换上，果真下雪了。<br />
还未出城，孙景阳已经隐隐约约感受到顾灼说的“等训练起来就哭不出来了”是什么意思。<br />
他现在就已经哭不出来了。<br />
因为脸已经没什么知觉了。<br />
他哪在如此条件下骑过马，冷不说，甚至方才马蹄子打滑险些上演人仰马翻。<br />
孙景阳更佩服顾灼，四年前他只瞧见她一身银甲威风凛凛。<br />
她吃过的苦，他只窥见这一角便觉得不易。<br />
-<br />
顾灼赶回军营时，怀中的栗粉糕早已没了热度。<br />
她还是珍而重之地将它放在帐中桌案上，午饭时就着吃了。<br />
顾灼不知晓的是，傅司简午时也吃了带回去的那叠栗粉糕，就像是两人隔着千里有了联系。<br />
运粮队伍是今早丑时到的，按理说，这么晚该是先休整一番。可那运粮官不同意，非得要求立时便点清粮饷的数目，说什么防止粮饷丢了怨他。<br />
粮饷都运到顾家军营了，还说会丢，这不明摆着说顾家军会偷拿自己的粮饷然后栽赃给运粮队伍吗？<br />
有些诛心。<br />
其实除了运粮官话说得不好听，这要求倒也不算过分，无非是惹人嫌了点，还有些费火把。<br />
可毕竟运粮队伍连夜行军，姚云也说不出什么狠话。<br />
她只得叫醒小半个大营的士兵，起来点粮。<br />
可点完粮以后，那运粮官又拉着姚云，非得要见顾家主帅。<br />
别说顾灼如今不在军中，就是她在军中，那也是代顾老将军行从一品的镇北将军一职，哪是他七品运粮官说见便见的。<br />
那运粮官说摄政王有话要他交代给顾家主帅，姚云怕耽搁了要事，才派人去给顾灼送了信。<br />
听闻顾灼回营，姚云总算从与那运粮官的扯皮中脱身，进了顾灼帐内时仍气得不行：“将军，那运粮官油嘴滑舌，说得全是废话。我方才来路上还听闻，点粮时咱们的人套出来话，说是那运粮官昨日故意白天休整，夜里行军。这不纯粹折腾咱们吗？”<br />
顾灼正专注看着墙上的舆图，闻言道：“好了，别生气，我收拾他。”<br />
姚云一听这话，瞬间没了火儿气，甚至已经开始同情那运粮官。<br />
顾灼那些损招儿，嘶，一般人还真扛不住。<br />
她决定再添一把火：“将军，那运粮官还说摄政王让他传话给您。”<br />
顾灼眉头皱起，在舆图前转过身来：“什么话？”<br />
“他没说，要见您才说。”<br />
顾灼眉头皱得更深，忽得想起什么：“他说这事的时候，是什么场景？”<br />
姚云不知她为何这么问，却还是老老实实想了想那时的情形：“好像是我将点粮的人叫起来整了队列又派了任务，士兵们饶过我与那运粮官时他突然说起的，声音还不小呢。”<br />
她说完这话也觉出不对，其实当时她便觉得这人突然出声有些奇怪，只是被话中的“摄政王”三字带走注意力，又被那运粮官的胡搅蛮缠扰得完全忘记了他这行为的不寻常。<br />
顾灼之所以问这问题，是觉得摄政王不该用一个运粮官给她传话。<br />
若是不能为人所知的话，他自然该派亲信带着信物来。<br />
若是普通的什么话，就更不该用这种随意的方式，来给堂堂四镇将军之一传话，这可是明晃晃的侮辱。<br />
顾家拿着大裴几乎五分之一的兵权，摄政王若是想篡位，用粮饷威胁还说得过去。<br />
耍这种把戏侮辱顾家，除非摄政王脑子被门挤了。<br />
顾灼撇撇嘴：“给他在茅厕边上安排一个单人的小营帐，偏僻些，派人白天晚上一刻不停地在边上敲锣，除了出恭不许他离开营帐半步。”<br />
又补充道：“哦，敲锣的人半个时辰一换，声音不用太大，别给自己敲聋了。另外，炭也给他少用一些。”<br />
姚云不自觉打了个哆嗦：“是。”<br />
惹谁不好惹顾灼，自求多福吧。<br />
她这就去问问昨夜被吵醒去点粮的那群士兵有没有想亲自报仇的。<br />
顾灼又去看那舆图：“先整他一天再说，叫人未时三刻去主帐议事。”“是。”<br />
第27章 失踪<br />
孙景阳随着那士兵到了大营时, 已经误了午饭的时辰，正碰上往主帐去的顾灼。<br />
顾灼上下打量他一眼，见这小子浑身是雪和着泥, 笑问他：“路上摔了？”<br />
孙景阳颇有些丢人, 没敢抬头看她，小声嗡嗡了句：“嗯。”<br />
“摔伤了没？”<br />
孙景阳摇摇头：“没有。”<br />
随后便听见顾灼似是转了方向：“阿云, 把他安排进新兵营，先练三个月。”<br />
他终于抬头去看, 是个一身银甲杏脸桃腮的姑娘, 腰间挎着把三尺的长刀。<br />
那姑娘爽朗笑着看他：“练三个月就抗摔了，走吧。”<br />
孙景阳屁颠屁颠跟上, 没了在顾灼跟前儿的欠揍模样：“姐姐，我叫孙景阳, 我怎么叫你呀？”<br />
姚云听见他这称呼, 颇有些忍俊不禁。<br />
正巧遇到一队巡逻的士兵走过，喊了声“姚副将。”<br />
姚云冲他们点了头, 又侧头去看落在自己身后半步的孙景阳：“听见了？”<br />
“嗯。”<br />
眼看离前方那处一下子密集起来的营帐越来越近，孙景阳没忍住：“姚副将，你这刀何处买的啊？”<br />
姚云脚步不停：“怎么, 也想有一把？”<br />
孙景阳点头：“嗯, 我家里那些刀不如你这把好看。”<br />
得, 嘴甜原是为了她这刀。<br />
姚云深觉孙景阳还是个心性未定的小孩，却还是毫不留情地开口：“刀呢, 是很容易买到的。只是你至少得混到把总, 才能用自己的刀。”<br />
孙景阳瞬间蔫头耷脑, 他记起顾灼好像也与他说过不能用自己的兵器。<br />
而且，把总什么的, 那可都是按战功封的。<br />
他记得清清楚楚，顾灼忽悠他爹时，是说他年纪不够不让他上战场的。<br />
姚云可没工夫理会被她的话打击得没精打采的小屁孩，交代了新兵营的将军几句，便有朝主帐方向去了。<br />
徒留饿着肚子不知所措的孙景阳。<br />
还好那将军厚道，知晓他午时没吃饭，吩咐人带他去伙房垫了两个馒头。<br />
不然他还没训练就得饿死。<br />
-<br />
主帐内，顾灼正与于老将军商议前线布防。<br />
他们所在的主营是西线，与贺辰所在的东线隔着一座元宝山。元宝山，顾名思义，它长得像个金元宝，或许还寄托着这片荒芜土地上的人们想要富庶起来的愿望。<br />
元宝山是条南北向的山脉，南脊插入幽州城，北脊延伸入大漠。<br />
北戎地处西北，向南越过几个不高的山头便是大裴北疆防御的西线。<br />
是以西线布防一向是重中之重。<br />
北戎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绕过元宝山北脊从东线侵扰的，只是路途遥远损耗巨大，若是打不赢，那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，不划算。<br />
顾灼指着舆图上起伏的线：“老将军，我想将最前头的防线推到这个山头上，您觉得如何？”<br />
于老将军将近七十岁，依然威武凛然，声如洪钟：“有足够的粮，推到这个山头是保险些。”
-<br />
顾灼是到了第二个岔路口才想起孙景阳的。<br />
她扔了个令牌给跟着她的士兵，吩咐道：“去城南的客栈，天字五号房，找一个叫孙景阳的人，带着他一起回营。”<br />
“是。”<br />
士兵掉头朝南，顾灼没耽搁继续纵马出了城。<br />
城南客栈里，孙景阳颇为无语地看着手里的令牌。<br />
关于顾灼把他丢在客栈不闻不问十几天这件事，他倒没有什么不满，毕竟这十几天他在幽州城吃吃喝喝逛逛的，还挺舒坦。<br />
只是她终于想起他来，便让他在这大雪天骑马去军营。<br />
孙景阳问在他面前站得笔直的士兵：“顾将军在外面等我吗？”<br />
士兵那张严肃的脸出现了颇为疑惑不解的神色，孙景阳看懂了。<br />
那是在说“你为什么会有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，你是哪根葱，凭什么要我们将军冒着雪等你。”<br />
士兵说出口的话还是很客气的：“将军已经先行回营了，让我来接你。你动作利索点，雪厚了行路不便。”<br />
“哦。”<br />
孙景阳也觉得自己方才的问题有些傻，顾灼真因为等他在外面冻着，估计他自己心里都得觉得自己有罪不可。<br />
收拾包袱时，孙景阳随口问道：“从这里去军营得多长时间？”<br />
士兵又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，回道：“骑马两个时辰。”<br />
走出客栈，似乎带着冰碴子的雪沫扑面而来，冻得孙景阳一哆嗦。<br />
他无比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，前些天见彤云密布就买了氅和棉靴换上，果真下雪了。<br />
还未出城，孙景阳已经隐隐约约感受到顾灼说的“等训练起来就哭不出来了”是什么意思。<br />
他现在就已经哭不出来了。<br />
因为脸已经没什么知觉了。<br />
他哪在如此条件下骑过马，冷不说，甚至方才马蹄子打滑险些上演人仰马翻。<br />
孙景阳更佩服顾灼，四年前他只瞧见她一身银甲威风凛凛。<br />
她吃过的苦，他只窥见这一角便觉得不易。<br />
-<br />
顾灼赶回军营时，怀中的栗粉糕早已没了热度。<br />
她还是珍而重之地将它放在帐中桌案上，午饭时就着吃了。<br />
顾灼不知晓的是，傅司简午时也吃了带回去的那叠栗粉糕，就像是两人隔着千里有了联系。<br />
运粮队伍是今早丑时到的，按理说，这么晚该是先休整一番。可那运粮官不同意，非得要求立时便点清粮饷的数目，说什么防止粮饷丢了怨他。<br />
粮饷都运到顾家军营了，还说会丢，这不明摆着说顾家军会偷拿自己的粮饷然后栽赃给运粮队伍吗？<br />
有些诛心。<br />
其实除了运粮官话说得不好听，这要求倒也不算过分，无非是惹人嫌了点，还有些费火把。<br />
可毕竟运粮队伍连夜行军，姚云也说不出什么狠话。<br />
她只得叫醒小半个大营的士兵，起来点粮。<br />
可点完粮以后，那运粮官又拉着姚云，非得要见顾家主帅。<br />
别说顾灼如今不在军中，就是她在军中，那也是代顾老将军行从一品的镇北将军一职，哪是他七品运粮官说见便见的。<br />
那运粮官说摄政王有话要他交代给顾家主帅，姚云怕耽搁了要事，才派人去给顾灼送了信。<br />
听闻顾灼回营，姚云总算从与那运粮官的扯皮中脱身，进了顾灼帐内时仍气得不行：“将军，那运粮官油嘴滑舌，说得全是废话。我方才来路上还听闻，点粮时咱们的人套出来话，说是那运粮官昨日故意白天休整，夜里行军。这不纯粹折腾咱们吗？”<br />
顾灼正专注看着墙上的舆图，闻言道：“好了，别生气，我收拾他。”<br />
姚云一听这话，瞬间没了火儿气，甚至已经开始同情那运粮官。<br />
顾灼那些损招儿，嘶，一般人还真扛不住。<br />
她决定再添一把火：“将军，那运粮官还说摄政王让他传话给您。”<br />
顾灼眉头皱起，在舆图前转过身来：“什么话？”<br />
“他没说，要见您才说。”<br />
顾灼眉头皱得更深，忽得想起什么：“他说这事的时候，是什么场景？”<br />
姚云不知她为何这么问，却还是老老实实想了想那时的情形：“好像是我将点粮的人叫起来整了队列又派了任务，士兵们饶过我与那运粮官时他突然说起的，声音还不小呢。”<br />
她说完这话也觉出不对，其实当时她便觉得这人突然出声有些奇怪，只是被话中的“摄政王”三字带走注意力，又被那运粮官的胡搅蛮缠扰得完全忘记了他这行为的不寻常。<br />
顾灼之所以问这问题，是觉得摄政王不该用一个运粮官给她传话。<br />
若是不能为人所知的话，他自然该派亲信带着信物来。<br />
若是普通的什么话，就更不该用这种随意的方式，来给堂堂四镇将军之一传话，这可是明晃晃的侮辱。<br />
顾家拿着大裴几乎五分之一的兵权，摄政王若是想篡位，用粮饷威胁还说得过去。<br />
耍这种把戏侮辱顾家，除非摄政王脑子被门挤了。<br />
顾灼撇撇嘴：“给他在茅厕边上安排一个单人的小营帐，偏僻些，派人白天晚上一刻不停地在边上敲锣，除了出恭不许他离开营帐半步。”<br />
又补充道：“哦，敲锣的人半个时辰一换，声音不用太大，别给自己敲聋了。另外，炭也给他少用一些。”<br />
姚云不自觉打了个哆嗦：“是。”<br />
惹谁不好惹顾灼，自求多福吧。<br />
她这就去问问昨夜被吵醒去点粮的那群士兵有没有想亲自报仇的。<br />
顾灼又去看那舆图：“先整他一天再说，叫人未时三刻去主帐议事。”“是。”<br />
第27章 失踪<br />
孙景阳随着那士兵到了大营时, 已经误了午饭的时辰，正碰上往主帐去的顾灼。<br />
顾灼上下打量他一眼，见这小子浑身是雪和着泥, 笑问他：“路上摔了？”<br />
孙景阳颇有些丢人, 没敢抬头看她，小声嗡嗡了句：“嗯。”<br />
“摔伤了没？”<br />
孙景阳摇摇头：“没有。”<br />
随后便听见顾灼似是转了方向：“阿云, 把他安排进新兵营，先练三个月。”<br />
他终于抬头去看, 是个一身银甲杏脸桃腮的姑娘, 腰间挎着把三尺的长刀。<br />
那姑娘爽朗笑着看他：“练三个月就抗摔了，走吧。”<br />
孙景阳屁颠屁颠跟上, 没了在顾灼跟前儿的欠揍模样：“姐姐，我叫孙景阳, 我怎么叫你呀？”<br />
姚云听见他这称呼, 颇有些忍俊不禁。<br />
正巧遇到一队巡逻的士兵走过，喊了声“姚副将。”<br />
姚云冲他们点了头, 又侧头去看落在自己身后半步的孙景阳：“听见了？”<br />
“嗯。”<br />
眼看离前方那处一下子密集起来的营帐越来越近，孙景阳没忍住：“姚副将，你这刀何处买的啊？”<br />
姚云脚步不停：“怎么, 也想有一把？”<br />
孙景阳点头：“嗯, 我家里那些刀不如你这把好看。”<br />
得, 嘴甜原是为了她这刀。<br />
姚云深觉孙景阳还是个心性未定的小孩，却还是毫不留情地开口：“刀呢, 是很容易买到的。只是你至少得混到把总, 才能用自己的刀。”<br />
孙景阳瞬间蔫头耷脑, 他记起顾灼好像也与他说过不能用自己的兵器。<br />
而且，把总什么的, 那可都是按战功封的。<br />
他记得清清楚楚，顾灼忽悠他爹时，是说他年纪不够不让他上战场的。<br />
姚云可没工夫理会被她的话打击得没精打采的小屁孩，交代了新兵营的将军几句，便有朝主帐方向去了。<br />
徒留饿着肚子不知所措的孙景阳。<br />
还好那将军厚道，知晓他午时没吃饭，吩咐人带他去伙房垫了两个馒头。<br />
不然他还没训练就得饿死。<br />
-<br />
主帐内，顾灼正与于老将军商议前线布防。<br />
他们所在的主营是西线，与贺辰所在的东线隔着一座元宝山。元宝山，顾名思义，它长得像个金元宝，或许还寄托着这片荒芜土地上的人们想要富庶起来的愿望。<br />
元宝山是条南北向的山脉，南脊插入幽州城，北脊延伸入大漠。<br />
北戎地处西北，向南越过几个不高的山头便是大裴北疆防御的西线。<br />
是以西线布防一向是重中之重。<br />
北戎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绕过元宝山北脊从东线侵扰的，只是路途遥远损耗巨大，若是打不赢，那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，不划算。<br />
顾灼指着舆图上起伏的线：“老将军，我想将最前头的防线推到这个山头上，您觉得如何？”<br />
于老将军将近七十岁，依然威武凛然，声如洪钟：“有足够的粮，推到这个山头是保险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