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茉将手机撂在一旁，发了会儿呆，越想越烦，干脆钻进被子，抓过枕头蒙住脑袋，暂且选择逃避。<br />
第二天傍晚，她就收到了婆婆打来的电话。<br />
电话里婆婆嘘寒问暖，又问过沈茉期末考的成绩，得知她考到前78位，一口一个“我家幺儿真是厉害”。聊得差不多了，婆婆才有些小心翼翼地问：“幺儿，我今天遇上小李，他说你要初二才回来？是真的吗？”<br />
听到婆婆小心翼翼的语气时，沈茉的鼻尖就有些泛酸了。<br />
真要开口回答时，眼眶也跟着泛酸，鼻音略重：“嗯……”<br />
电话那头是一阵很久的安静。<br />
沈茉握紧手机：“婆婆，我那个奶奶回来了，要我留在这。”<br />
莫婆婆那边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，上一秒还沉浸在失落里，下一秒找到罪魁祸首，毫不客气骂了起来：“我就猜到是那个老东西在搞鬼！她就是个缺大德的，从前逼着你妈打胎，现在又来拆散咱们祖孙俩，十足十的黑心眼子！”<br />
婆婆是个极泼辣的性子，听村里其他婆婆说，年轻时候对山歌，婆婆一张嘴可以骂退七八个小伙子。后来她拖到二十六还没嫁出去，太外婆和太爷爷急得不得了，最后是招了个憨厚老实的上门女婿。<br />
过了两年，她生下了独女莫可媛。可在莫可媛十三岁的时候，丈夫进山采药，不小心跌进沟里摔死了。<br />
婆婆死了男人也没难过太久，眼泪一抹，裤腰带一勒，一个人肩起一个家。<br />
那些人想看她个寡妇笑话，她压根不给他们机会，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，并将女儿培养成了寨子里第一个大学生。<br />
对于当时的人来说，能养出一个大学生已经很了不起，何况还是京市的大学生！<br />
婆婆也深以莫可媛为傲，眼见苦尽甘来，没想到女儿在京市遇上沈立宏——<br />
在莫婆婆看来，莫可媛轻信男人固然有错，但自己的女儿，再不对也是亲女儿。可那个花花公子沈立宏，当初招惹了莫可媛，却承担不起男人的责任，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。<br />
听着婆婆在电话里把沈家人又挨个骂了遍，沈茉心里暗暗松口气。<br />
心里不高兴就骂出来，可比憋着自个儿难受强百倍。<br />
“婆婆，你别难过，也就晚几天，我就回去了。”沈茉安慰着。<br />
“唉。”婆婆叹口气，反过来安慰她：“我是没事哦，倒是苦了你，天天要和那些缺德的打交道。”<br />
祖孙俩互相宽慰了一番，只得不情不愿地接受了无法回家过年的这个事实。<br />
*<br />
寒冬一日又一日地过去，无论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红灯笼、新年歌曲，还是网络上各种年二十五、年二十六的春节倒计时，都在提醒着这一年的春节将至。<br />
沈茉原以为她既然已经接受了无法回乌梭寨过年的安排，就能平常心熬过去这些日子。可随着春节的氛围越发浓烈，看着朋友圈的同学、朋友们分享着和家人团聚的日常，尤其是县城里的同学们，吹笙、打鼓、耍狮子灯、打糍粑、蒸年糕……<br />
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们的快乐。<br />
而自己呢，独自待在卧室里，清清冷冷，没有亲人、没有朋友——<br />
田莹莹全家去海边度假，林明栀和林明宇兄妹俩去了杭城的外婆家，除此之外，她可称之为“朋友”的，在京市只剩下谢绥。<br />
可她总不可能单独找他玩，那像什么话。<br />
也只能掰着手指头算，期盼大年初二快快到来。<br />
伴随着又一场皑皑白雪，京市迎来了大年二十九。<br />
这日夜里，刷完了两张卷子，沈茉躺在床上，想到明年就大年三十了，迟迟睡不着。翻来覆去，满脑子都是乌梭寨的点点滴滴。<br />
第n次尝试入睡失败后，她摸过枕边的手机，刷了刷机票……<br />
早就卖的空空如也。<br />
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说，“现在你可以彻底死心了。”<br />
退出购票软件，沈茉漫不经心刷了刷朋友圈。<br />
这两天她都在刻意控制刷朋友圈，怕看多了别人的幸福日常，心里会更加难受。<br />
但这会儿真的刷起来，看着那一条条幸福洋溢的分享，她好像阴暗角落里的小老鼠，窥见别人家的明亮温暖，也感受到一点仿若错觉的余光照耀。<br />
挨个往下点了遍赞，手指往下滑，还刷到晚上8点林明宇和林明栀一前一后的朋友圈。<br />
同样的一桌饭，林明宇的角度随意，配文：「外婆蒸的八宝饭绝了。」<br />
而林明栀的照片构图精美、色调鲜艳，看着就食欲满满，配文：「过年就是吃吃吃吃吃/[福[福[福」<br />
男生和女生的朋友圈区别，一目了然。<br />
林明栀评论林明宇：「什么破图，删了重发。」<br />
林明宇回她：「你管我，就不。」<br />
林明栀：「让共同好友看到，你尴不尴尬？」<br />
林明宇：「只要我不觉得尴尬，尴尬的就是你/[狗头」<br />
林明栀：「……」<br />
没想到兄妹俩在朋友圈也能吵起来，沈茉捧着手机侧躺在床上，哑然失笑，给他们一人点了个赞。<br />
继续往下划拉着朋友圈，手机忽的震动了一下。<br />
沈茉怔了下。<br />
这么晚，还有谁给她发消息？<br />
退出朋友圈一看，是那个灰暗色调的雪山头像。<br />
sui：「这么晚，还没睡？」<br />
沈茉瞥过手机上方，01：28。<br />
的确是很晚了。<br />
momo：「谢绥哥哥不是也没睡吗？」<br />
sui：「……」<br />
sui：「我和你不一样。」<br />
momo：「疑问猫猫头.jpg」<br />
sui：「小孩儿熬夜，容易长不高。」<br />
沈茉：“……”就在她想着该怎么回他，他又发来一条消息。<br />
sui：「回苗寨了，是不是玩的很高兴？」<br />
沈茉看到这消息一愣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，上次吃涮羊肉时，她和谢绥说过自己要回苗寨过年。<br />
都年二十九了，不，现在过了零点，都年三十了……他肯定以为自己已经回去了。<br />
momo：「我还在京市。」<br />
sui：「？」<br />
momo：「……说来话长。」<br />
sui：「方便接语音么？」<br />
沈茉愣了，谢绥哥哥要给她打语音？<br />
拿着手机从床上坐起，迟疑一会儿，发了个“嗯”过去。<br />
那头的语音邀请很快发了过来。<br />
明明不是第一次说话，可当那道慵懒嗓音从扬声器里传出，在寂静卧室里响起时，沈茉还是不自觉屏住了呼吸。<br />
“听得到么？”<br />
“听、听得到。”<br />
“嗯。”<br />
谢绥轻应了声，他似乎还没上床，声音有点疲惫沙哑，却没有困意的黏糊：“说来话长，那就长话短说？”<br />
没想到他打语音来，真是就是问这事。<br />
沈茉怔忪片刻，握着手机，还是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说了。<br />
大抵是这事闷在心里难受，又或者是深夜容易emo，说到后面，轻软的嗓音不禁透着一丝闷闷的哑：“……只能往好处想，再熬两天，就能回去了。”<br />
手机那头一片静默。<br />
只有浅浅的呼吸声提醒着，他还在手机旁。<br />
良久，谢绥开口：“你想留在京市过大年三十，还是去乌梭寨？”<br />
沈茉一怔，这还用问吗：“当然是回乌梭寨。”<br />
她答的毫不犹豫，谢绥那头淡淡嗯了声：“知道了。”<br />
沈茉：“？”<br />
谢绥：“明早把行李收拾好，在家等我。”<br />
沈茉：“啊？”<br />
谢绥也没多解释，只道：“睡觉吧，养好精神过年。”<br />
伴随着一声平静的“晚安”，通话挂断。<br />
沈茉垂眸，盯着屏幕上那显示6分28秒的通话，脑子还有些发懵。收拾行李，在家等他？<br />
他这是…什么意思？<br />
*<br />
虽然不是很理解，但对于谢绥，沈茉总有一种安稳的信任。<br />
第二天早上醒来，她还是按照他说的，将早就打包好的行李箱，又仔细检查了一遍。<br />
一切准备就绪，就看他要做什么了。<br />
心里记挂着事，沈茉一顿中饭都吃的心不在焉。<br />
午饭过后，沈老太太心情很好地包起饺子。<br />
据说这是沈家的传统，每一年除夕夜晚都要吃沈老太太亲手包的饺子。
第二天傍晚，她就收到了婆婆打来的电话。<br />
电话里婆婆嘘寒问暖，又问过沈茉期末考的成绩，得知她考到前78位，一口一个“我家幺儿真是厉害”。聊得差不多了，婆婆才有些小心翼翼地问：“幺儿，我今天遇上小李，他说你要初二才回来？是真的吗？”<br />
听到婆婆小心翼翼的语气时，沈茉的鼻尖就有些泛酸了。<br />
真要开口回答时，眼眶也跟着泛酸，鼻音略重：“嗯……”<br />
电话那头是一阵很久的安静。<br />
沈茉握紧手机：“婆婆，我那个奶奶回来了，要我留在这。”<br />
莫婆婆那边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，上一秒还沉浸在失落里，下一秒找到罪魁祸首，毫不客气骂了起来：“我就猜到是那个老东西在搞鬼！她就是个缺大德的，从前逼着你妈打胎，现在又来拆散咱们祖孙俩，十足十的黑心眼子！”<br />
婆婆是个极泼辣的性子，听村里其他婆婆说，年轻时候对山歌，婆婆一张嘴可以骂退七八个小伙子。后来她拖到二十六还没嫁出去，太外婆和太爷爷急得不得了，最后是招了个憨厚老实的上门女婿。<br />
过了两年，她生下了独女莫可媛。可在莫可媛十三岁的时候，丈夫进山采药，不小心跌进沟里摔死了。<br />
婆婆死了男人也没难过太久，眼泪一抹，裤腰带一勒，一个人肩起一个家。<br />
那些人想看她个寡妇笑话，她压根不给他们机会，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，并将女儿培养成了寨子里第一个大学生。<br />
对于当时的人来说，能养出一个大学生已经很了不起，何况还是京市的大学生！<br />
婆婆也深以莫可媛为傲，眼见苦尽甘来，没想到女儿在京市遇上沈立宏——<br />
在莫婆婆看来，莫可媛轻信男人固然有错，但自己的女儿，再不对也是亲女儿。可那个花花公子沈立宏，当初招惹了莫可媛，却承担不起男人的责任，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。<br />
听着婆婆在电话里把沈家人又挨个骂了遍，沈茉心里暗暗松口气。<br />
心里不高兴就骂出来，可比憋着自个儿难受强百倍。<br />
“婆婆，你别难过，也就晚几天，我就回去了。”沈茉安慰着。<br />
“唉。”婆婆叹口气，反过来安慰她：“我是没事哦，倒是苦了你，天天要和那些缺德的打交道。”<br />
祖孙俩互相宽慰了一番，只得不情不愿地接受了无法回家过年的这个事实。<br />
*<br />
寒冬一日又一日地过去，无论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红灯笼、新年歌曲，还是网络上各种年二十五、年二十六的春节倒计时，都在提醒着这一年的春节将至。<br />
沈茉原以为她既然已经接受了无法回乌梭寨过年的安排，就能平常心熬过去这些日子。可随着春节的氛围越发浓烈，看着朋友圈的同学、朋友们分享着和家人团聚的日常，尤其是县城里的同学们，吹笙、打鼓、耍狮子灯、打糍粑、蒸年糕……<br />
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们的快乐。<br />
而自己呢，独自待在卧室里，清清冷冷，没有亲人、没有朋友——<br />
田莹莹全家去海边度假，林明栀和林明宇兄妹俩去了杭城的外婆家，除此之外，她可称之为“朋友”的，在京市只剩下谢绥。<br />
可她总不可能单独找他玩，那像什么话。<br />
也只能掰着手指头算，期盼大年初二快快到来。<br />
伴随着又一场皑皑白雪，京市迎来了大年二十九。<br />
这日夜里，刷完了两张卷子，沈茉躺在床上，想到明年就大年三十了，迟迟睡不着。翻来覆去，满脑子都是乌梭寨的点点滴滴。<br />
第n次尝试入睡失败后，她摸过枕边的手机，刷了刷机票……<br />
早就卖的空空如也。<br />
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说，“现在你可以彻底死心了。”<br />
退出购票软件，沈茉漫不经心刷了刷朋友圈。<br />
这两天她都在刻意控制刷朋友圈，怕看多了别人的幸福日常，心里会更加难受。<br />
但这会儿真的刷起来，看着那一条条幸福洋溢的分享，她好像阴暗角落里的小老鼠，窥见别人家的明亮温暖，也感受到一点仿若错觉的余光照耀。<br />
挨个往下点了遍赞，手指往下滑，还刷到晚上8点林明宇和林明栀一前一后的朋友圈。<br />
同样的一桌饭，林明宇的角度随意，配文：「外婆蒸的八宝饭绝了。」<br />
而林明栀的照片构图精美、色调鲜艳，看着就食欲满满，配文：「过年就是吃吃吃吃吃/[福[福[福」<br />
男生和女生的朋友圈区别，一目了然。<br />
林明栀评论林明宇：「什么破图，删了重发。」<br />
林明宇回她：「你管我，就不。」<br />
林明栀：「让共同好友看到，你尴不尴尬？」<br />
林明宇：「只要我不觉得尴尬，尴尬的就是你/[狗头」<br />
林明栀：「……」<br />
没想到兄妹俩在朋友圈也能吵起来，沈茉捧着手机侧躺在床上，哑然失笑，给他们一人点了个赞。<br />
继续往下划拉着朋友圈，手机忽的震动了一下。<br />
沈茉怔了下。<br />
这么晚，还有谁给她发消息？<br />
退出朋友圈一看，是那个灰暗色调的雪山头像。<br />
sui：「这么晚，还没睡？」<br />
沈茉瞥过手机上方，01：28。<br />
的确是很晚了。<br />
momo：「谢绥哥哥不是也没睡吗？」<br />
sui：「……」<br />
sui：「我和你不一样。」<br />
momo：「疑问猫猫头.jpg」<br />
sui：「小孩儿熬夜，容易长不高。」<br />
沈茉：“……”就在她想着该怎么回他，他又发来一条消息。<br />
sui：「回苗寨了，是不是玩的很高兴？」<br />
沈茉看到这消息一愣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，上次吃涮羊肉时，她和谢绥说过自己要回苗寨过年。<br />
都年二十九了，不，现在过了零点，都年三十了……他肯定以为自己已经回去了。<br />
momo：「我还在京市。」<br />
sui：「？」<br />
momo：「……说来话长。」<br />
sui：「方便接语音么？」<br />
沈茉愣了，谢绥哥哥要给她打语音？<br />
拿着手机从床上坐起，迟疑一会儿，发了个“嗯”过去。<br />
那头的语音邀请很快发了过来。<br />
明明不是第一次说话，可当那道慵懒嗓音从扬声器里传出，在寂静卧室里响起时，沈茉还是不自觉屏住了呼吸。<br />
“听得到么？”<br />
“听、听得到。”<br />
“嗯。”<br />
谢绥轻应了声，他似乎还没上床，声音有点疲惫沙哑，却没有困意的黏糊：“说来话长，那就长话短说？”<br />
没想到他打语音来，真是就是问这事。<br />
沈茉怔忪片刻，握着手机，还是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说了。<br />
大抵是这事闷在心里难受，又或者是深夜容易emo，说到后面，轻软的嗓音不禁透着一丝闷闷的哑：“……只能往好处想，再熬两天，就能回去了。”<br />
手机那头一片静默。<br />
只有浅浅的呼吸声提醒着，他还在手机旁。<br />
良久，谢绥开口：“你想留在京市过大年三十，还是去乌梭寨？”<br />
沈茉一怔，这还用问吗：“当然是回乌梭寨。”<br />
她答的毫不犹豫，谢绥那头淡淡嗯了声：“知道了。”<br />
沈茉：“？”<br />
谢绥：“明早把行李收拾好，在家等我。”<br />
沈茉：“啊？”<br />
谢绥也没多解释，只道：“睡觉吧，养好精神过年。”<br />
伴随着一声平静的“晚安”，通话挂断。<br />
沈茉垂眸，盯着屏幕上那显示6分28秒的通话，脑子还有些发懵。收拾行李，在家等他？<br />
他这是…什么意思？<br />
*<br />
虽然不是很理解，但对于谢绥，沈茉总有一种安稳的信任。<br />
第二天早上醒来，她还是按照他说的，将早就打包好的行李箱，又仔细检查了一遍。<br />
一切准备就绪，就看他要做什么了。<br />
心里记挂着事，沈茉一顿中饭都吃的心不在焉。<br />
午饭过后，沈老太太心情很好地包起饺子。<br />
据说这是沈家的传统，每一年除夕夜晚都要吃沈老太太亲手包的饺子。